鸟都要去南方过冬,人在感到寒冷的时候啊,也需要向温暖的地方流动,寻找幸福的力量,快乐的力量,美好的力量,重新出发的力量。
——《去有风的地方》
“逃离北上广”“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辞职去gap”……近几年,诸如此类的网络议题始终屡见不鲜,不同观点相互碰撞激烈的火花。
有人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铭刻于心,有人困囿于固定模式之下而寻求破壳的能量,有人在现实境况和理想生活之间摇摆不定……
曾有着相同经历的乐天如此说道:“我觉得没有对错,是不同阶段不同心境下的选择而已。”
因为向往大城市的眼界,他只身奔赴远方,化身北漂一族,却在大城市的霓虹花园中始终找不到归属感。兜兜转转间他抛弃“光鲜亮丽”的主持人身份,回归家乡,最终以乡野为起点,以“旅行博主”的全新身份,向着漫无边际的天地重新出发。
向往着诗和远方的人们,常常在他人的不凡故事中寄寓自己的影子和向往。
在微博平台上一则#小伙辞职去旅行被留下当村长#的热搜中,贵州小伙乐天和黄岗侗寨的故事,成为大部分人对于乐天的初印象,“村长”一词亦成为他的一个标签,极具反差感的身份勾起了大众对于他的层层好奇心。
可在此之外,他是见证无垠山海的旅行博主,是能言善道的节目主持人,是立足于乡野间的乡村守护人,而多重身份叠加之下的“乐天”内核,才是那个真正的他。
“取‘乐天’的这个名字是因为有一段时间家里遇到变故,整个人的状态都不是特别好,看到了一句话叫做‘乐天知命,故不忧’,算是一种自我的宽慰和鼓励,而且我特别喜欢白居易,他的字号就是乐天。”
即便时光洪流滚滚向前,古人的精神内核也能穿越千年,和现代产生共鸣,而他将其内化于心,杂糅多元身份之后,他将作为“乐天”的自己呈现于一方屏幕之中,带领大众以一种豁达积极的心境去深入自然、感受人文。
月亮山麓茫然林海中,他驻足于一个名为岜沙(biā shā)的神秘部落。在这个远离喧嚣的秘境中,人们生于自然,归于自然,循环往复。
“腰间别着砍刀,肩头挎着猎枪,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你敢相信吗?百年之后,他们的坟墓是没有墓碑的。在岜沙,一棵树就是一个灵魂。从出生开始,他们的父母就会为生命的诞生种下一棵树,去世之后,寨子里的人会把这棵树砍下来,做成他的棺木,埋进密林深处,然后在上面种上一颗小树,没有坟头,没有墓碑……生不带来一根丝,走不带走一寸木。”
沿着汨汨乌江向前,是那个藏在深山密林里的水乡寨子——乌江寨,他实地探访打铁花非遗匠人,火树银花,繁花点点,这是属于中国人最极致的浪漫。
“1535度的铁水撒向空中,赤膊上阵的人们真的不害怕吗……乌江寨,月华下,匠人们在乌江边,奉献了春节十五天的浪漫,什么是中国人的浪漫,大概是会天马行空的想象,把硬梆梆的铁柔化成汁,夜放花千树,吹落星如雨,留给世人这一瞬繁华,师傅们说越打越花,我说越打越发。”
“我希望能吸引到和我同频共振的人,不只是喜欢我的视频,还是因为喜欢我这个人。”
区别于仅仅浮于景点表面的“攻略式”讲解,他将视角深入每一个地方,将灵魂沉入土地深处,基于自我感受输出独特观点,而这些观点也构成了外界对于他的深层认知,而非只是那个热搜上的他。
账号简介中的“主持人”三个字,曾经是贯穿了他“前半生”的关键词。
许是天赋使然,初高中的学生时代,他是台上万众瞩目的主持人,在聚光灯下侃侃而谈,而后便是顺理成章踏上了艺考之路,在艺考前并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他,无比顺利地被本省学校录取。这条康庄大道在一开始似乎风平浪静,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从业余到专业,这注定是一场关于自我革新的战斗。
“18岁时,我说我一定要成为一名电视节目主持人,他们说,你那口贵普算了吧,于是每天的早功、发音练习、专业课,一节不落,我的大学过得比高三更努力……没有伞的孩子,必须要努力奔跑。”
由内向外的蓬勃生命力让他从不肯轻易认输,没有艺术名校的资源和平台,那就由自己去亲手开拓边界,大二的暑假,初出茅庐的他开始游走于贵州广播电视台的角角落落。
“我印象很深刻的是有一次跨年出外景,在广场上吹了好几个小时的冷风,就等着和晚会现场连线,最终一起见证敲响广场上的钟声。其实我当时唯一的想法是‘感谢’,那是我第一次上电视直播,这是一次很难得的经历。”
冷风瑟瑟,却无法吹灭赤子之心的熊熊烈火,哪怕前路漫漫,也要长路当歌。
打杂、出外景、熬夜配音、睡沙发……淬炼之下,往昔专业和业余的鸿沟炬灭烟消。“我成为了一名真正的主持人,在电视台呆了三年,可我总觉得有遗憾,从小到大都在贵州,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
当起初的目标实现时,那深藏于冰山之下的遗憾也渐露端倪,一颗向往大千花花世界的心蠢蠢欲动,愈发难以自抑。
“我觉得年轻时是长见识的时候,大学时没有选择外省的学校,一直是我的心结。”
根深蒂固的执念驱动之下,他孤注一掷地抛售了车和房子,带着全部积蓄前往了首都,那个无数人向往的梦想之都。
然而首都很大,大到仿佛他什么都不是,首都也很小,小到似乎容纳不了他。因为早期的积蓄,他并没有像大部分北漂般承受窘迫的生活,却也同样陷于难找工作的巨型泥淖。
“没有人脉,没有工作,很不顺利,我只能回头找前领导,有没有北京的工作机会可以推荐一下的,刚好贵州台在北京有一个分部,我就去了那,当一名电视购物的主持人,没错,算是最早的‘带货主播’。”
没有稿子,全靠自己的临场反应输出,杂糅卖点后以通俗易懂的方式传递给观众,时刻还要关注耳麦里导演的指示,以及镜头内的画面实时反馈。作为主持人的他,在镜头前不允许有丝毫失误。
在这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魔鬼训练营内,业务水平急剧攀升的同时,压力也成倍叠加而来。
“后来算是在北京站稳脚跟了,也有很多综艺大厂的项目来找我,可我那时候状态很不好,在北京我始终找不到归属感,没有朋友和亲人在身边,再加上我不喜欢自己当时为钱奔波的模样,我还是想要做内容制作,多种原因之下,我结束了北漂,时隔4年裸辞重回了贵州。”
几年时光里,从贵州到北京,从北京再到贵州,地域的反复跳转亦是源自心境的变化,而兜兜转转的表象之下是那颗永远不甘于现状的心。
当一切重新轮转到命运的起点时,原本怅然若失的他,仿佛在间隙之间找回了命运的抓握感。
闲散时刻,沉浸自然时,漫天的星河、烂漫的晚霞、山谷的雾雨、馥郁的野花、生灵的鸣叫……久违的舒适感又重新充盈了他的内核。
可来自现实的拷问始终存在。“我以后究竟要干什么?”当他转头看向背后的家乡时,答案便已呼之欲出。
“贵州给了我得天独厚的天然优势,本身它旅游资源就很丰富,周边是云南、四川、广西、湖南,旅游题材多元广阔。再结合我自身,因为做过节目,所以我了解内容的制作背后的逻辑,而且当时短视频风潮兴起,我觉得对于身处小城市的创作者而言,是一次相对平等的机会,所以这是一次综合考量下的理性选择。”
在短视频浪潮的背景之下,时空局限早已被打破,他终于有机会成为创作内容的“制片人”,而在日后的实践发展中,这项事业的意义渐渐超乎早期的预想,他也未曾设想过,会成为一名“村长”。
一次拍摄侗族大歌非遗选题的过程中,因为几年的深耕,在本地有些许名气的他被当地文旅局领导邀请成为黄岗村的“名誉村长”,希望其用自媒体的方式推动当地的旅游业态发展。
而他也因为当地的淳朴民风而欣然答应成为这个“零收入”的“村长”。
“做旅游博主这几年,我好像总是在笼统地讲某个地方,雁过无痕,但在这个地方,我真心希望能用我的力量切实帮助到他们,有流量、有游客,让经济发展起来,钱包鼓起来,我觉得对于他们而言才是硬道理。”
在那里,静看小鸭戏水,阿婆歌吟,小儿嬉闹,没有“特种兵式”紧锣密鼓的追赶,只有时光停滞下一些细碎的美好。
“它让我们回归了旅行本身。”
当一些网友抨击他将村寨商业化时,如今身为贵州旅游扶贫形象大使的他直言不讳:“既然发展了旅游业,既然你要去,既然人家有存在的价值,为什么不让人家趁这个机会改变生活现状,没有任何人活该受穷。”
谈及他当下正在更新的“记录100个中国非遗技艺”的创作初衷时,他说:“有些风景会一直在那,但有些非遗在渐渐流失,我想保留那些文化。”
大山里鲜为人知的叶脉绣,时代洪流下被遗忘的龙头雕……他深入那些隐秘的角落,捡拾曾经的非遗辉煌,用镜头展示千百年的传承故事。
于他而言,人生的价值感和使命感在如今的身份外壳之下涌动,非遗栏目之下年轻一族的留言评论也在激励着他缓步前行。
“我好像在其中看见了民族的文化自豪和自信,通过我做的事情,对这个社会产生了某些价值。”
千里之途,步履万丈,“裸辞旅行”的热门词条之外,是更深刻的探寻之旅,在邂逅惊奇际遇的同时,他也在自我的升华中层层绽放,找寻自我存在的意义。
电影《托斯卡纳艳阳下》中的女主角弗朗西斯在遭遇婚姻失败后,踏上了自我治愈的旅途,最终发现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过去的种种是对于未来的铺垫。
“我始终很感恩过去的经历。”于乐天而言,亦是如此。
宇宙之内,所有事情的发生,在相应的特殊节点和空间,都有其存在的价值,这宛如一个破解宇宙规律的物理定式。
镜头之内,镜头之外,他用脚丈量世界,用心审视自我,这既是一场向外走的冒险,也是一次向内走的征途。
“我觉得只要一直在路上就好。”也许永远不会有目的地,也许也不需要有目的地。
原标题:《北漂主持人裸辞回乡,把旅游当工作,网友热评:是谁慕了我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