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七十古来稀,母亲已七十八岁,从后面看,腰板儿挺直,身材倍儿溜。但脸上的皱纹密密麻麻,记下了一生的坎坎坷坷。
母亲祖籍山西大同,跟随姥爷在呼市、丰镇都生活过。姥爷是税务局干部,姥姥在当时也是很少见的知识女性,在这样的家庭里,母亲从小聪明伶俐,个子虽不高,成绩优异,洗衣做饭,做鞋做衣服,样样精通。十二岁时,姥姥去世,姥爷上班,家庭的重担落在了几个孩子身上。母亲他们兄妹五个自力更生,在生活异常艰辛的环境里奋发图强、互帮互助、积极上进。兄妹五个,虽然经历不同,所处环境也不完全一样,但共同拥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品质,好学习,喜欢读书这大概与遗传有很大关系吧。
母亲的求学之路坎坷艰难,充满荆棘。在她小学五年级放暑假的时候,姥姥因病去世,留下她们兄妹五个,最小的弟弟还没过一岁生日,为了照顾小弟弟,母亲只好休学了。后来,姥爷为了让母亲继续上学,也为了小舅舅的健康,忍痛割爱把聪明乖巧的小舅舅送人了。她才有机会继续上六年级,母亲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学习成绩很优秀。小学升初中,当母亲满怀信心去学校取初中录取通知书时,却没有她的。原来姥爷五七年被划为右派,影响到母亲的录取,但因为考试成绩拔尖,在学校和招生老师一再争取下,才补录上来。上了初中,虽然母亲各方面都很优秀,参加校宣传队,学习好又能歌善舞,老师们很器重,但是那时她的升学表上已盖上了“不宜录取”的红章,初中毕业,直到开学的前两天,也因为她的拔尖优秀才被高中录取。一九六一年正赶上国家困难时期,压缩招生指标,她们一个班五十多个人,只有六个人上了高中。直到现在,一说起来,母亲都对初中高中的老师感激不尽。高中三年,积极争取入团,成了她最重要的努力方向,因为姥爷的右派问题,阻力重重,她必须付出比别人更大的精力和努力。直到高三毕业时,母亲才成为共青团员,终于闯过千难万险,考上内蒙古师范大学。
母亲年轻时不仅成绩优异,而且是文艺积极分子,如果用今天的眼光看,绝对是校花级人物。学校的大型演出,母亲绝对是主持人,各种舞蹈节目中绝对是C位出镜。母亲对乐器也很爱好,但由于家里太忙,没有时间学习,只好放弃。大学期间,母亲还参加了校体操队。晚年有了空闲时间,母亲拿起了二胡、弹起了钢琴,业余生活丰富多彩。
母亲是内蒙古师范大学数学本科生,当时也是高材生。在她的教学生涯中,母亲深钻教材,因材施教。母亲讲课循循善诱,善于引导学生,教给学生方法,培养学生的数学思维和数学逻辑能力。每天除了上课,母亲都要在学校批改完学生的作业、备好课才回家。留给学生的作业也是精挑细选,针对性强,自己亲自演算,估摸一下做题时间、预测一下学生的学习困难。对数学学习上有困难的学生、尤其是女同学,母亲经常鼓励,从不打击。
母亲心灵手巧。我们小时候,全家人从里到外的衣服都是母亲的杰作。母亲做的衣服舒适与美观兼顾。海军领、泡泡袖、小花边等时尚元素经常出现在我和妹妹的衣服上,用现在的眼光看也是时髦的。每年夏秋季的物资交流大会,是母亲采购布料的大手笔。对于我们这样的小县城来说,交流会商品丰富、价格便宜,全家一年衣服的布料都要储备齐全。每到过年,母亲穿针引线,忙个不停,一块块普普通通的布料在母亲手下变成一件件漂亮的衣服,我们穿着无比的自豪。直到现在,我有针线活儿,还得麻烦老母亲。
母亲性格耿直,看到不平之事好拔刀相助。一位老教师至今对母亲都感激不尽。特殊年代的一场会议,当时的造反派们对老教师以莫须有的罪名打压,母亲不畏权势,她的几句公正评价让这位老教师免去一场灾难。
母亲与人相处公平大方实诚。无论亲戚朋友,母亲能帮就帮。小姑是父亲家最小的姊妹,身体有残疾,打我记事起,母亲就一直在帮衬着小姑,过年过节,吃的穿的用的一样都少不了。小时候,我们家里人口多,缺穿少吃,看到母亲给小姑拿东西还有怨言,母亲总说能帮一点是一点,都会好起来的。现在,小姑也外甥孙子一大家,生活富裕了,但母亲多年如一日,每年都给小姑家买米买面。
父亲五十二岁去世,离开我们已经二十多年了,从此,家里大事小事都得母亲拿主意,母亲做事雷厉风行,得了个称号“老领导”。
生活中,姑娘儿子有什么缺点,她都会直言相告。“忠言逆耳”,虽然我们当时不乐意,可后来看都是金玉良言。母亲是有大智慧的。母亲对晚辈疼爱有加,但从不溺爱。孙子外孙对老太太也是敬畏有加。平时孩子们调皮捣蛋,但在母亲跟前都规规矩矩,说话有礼貌,做事有分寸。在我们家,母亲绝对是素质教育的践行者。她常说,过去孩子们玩得游戏非常益智,想方设法找来各种道具锻炼孩子们手的协调能力。抓齿齿(羊骨齿)、弹玻璃弹、挑丹丹、拍皮球、踢毽子。每次饭后,老太太指导孩子们收拾饭桌,培养孩子们干家务的能力。包饺子是母亲教给孩子们的又一项技能,母亲说给孩子们要领,孩子们捏得奇形怪状,母亲说一开始不可避免,只要下锅不烂就行,看着出锅的自己的杰作,孩子们争着吃,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外甥女上大学了,喜欢厨艺,很喜欢与她姥姥切磋,腊八粥、凉糕、莜面、糖饼,祖孙两个现场视频,老太太现场指导。小侄女学钢琴,每次饭后都自觉练习十几分钟,这也是母亲的教导。她说充分利用零碎时间,每天坚持,日积月累将是一笔很大的财富。总之,孩子们到母亲家,总会有不同的收获。我们则根本不用担心孩子们会无休止地玩电子产品,孩子们的时间被安排得井井有条,玩得不亦乐乎。
很佩服母亲瘦小的身体内蕴藏着无限的活力,而且活到老,学到老。母亲年轻时兴趣广泛,七十多岁仍然好奇心满满。我儿子上初中学英语,母亲也兴趣盎然,自己买了初中全套课本自学成才。他们那个年代,母亲学的是俄语,英语零基础。母亲每天拿着课本,听磁带、不停地读、不停地写做笔记,不懂就请教小老师,不久竟然可以与我儿子简单对话,看懂听懂英文歌曲,让我这个学过哑巴英语的大学生自惭形秽。外孙也由开始笑话姥姥到佩服姥姥。老太太抓住一切机会说,虽然忘得快,难得坚持不懈。更难得的是,母亲利用假期教上小学的侄儿学习英语,学音标背单词,简单对话,侄儿后来的英语学习轻松、信心十足,母亲功不可没。
几年前,母亲在中蒙医院听心身互动养生健康教育讲座,每天课前都会播放蒙语歌曲,听了一段时间课后,老太太迷上了蒙语学习,从图书馆借了一本蒙语启蒙学习,开始研究学习蒙文,看着那些小蝌蚪似的蒙文,我觉得头大,老太太却学得津津有味,听说读写,注意总结规律,学习语言的方法母亲屡试不爽,不久见效,大屏幕上打出来的蒙文,母亲十有八九都认识,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她的这种学习精神也深深的影响着我们,有点时间不要沉迷于手机,要多学习,不断充实自己。
我儿子在外地上的初中、高中,六年姥姥姥爷一直陪读。为了外孙能安心学习,两位老人一直用的老人机,没有触碰智能手机。儿子一毕业,两位老人同时购进两部华为手机,像孩子似的猛烈刷屏。母亲再次发扬钻研精神,仔细研究手机的各种功能,孙子外孙成了她的的小老师,不耻下问。时间不长,手机被母亲玩得滴溜溜的转。玩手机成了老头老太太每天主要的娱乐方式。我们要不停地提醒,注意休息,注意眼睛。
母亲,现在的生活很规律,过得挺舒心。每天早晨逛逛早市,发现好东西都要与我们分享。中午还要帮衬儿女,给弟弟一家做顿饭。下午有时逛超市、有时弹弹钢琴、有时听听书,看书眼睛花的厉害。晚上与老同学聊聊微信,刷刷手机。
母亲是一本厚书,品不尽的是关爱,叙不完的是亲情,说不出的是感激,带不走的是记忆,读不完的是母爱的连载。在母亲节到来之际,祝愿我亲爱的母亲安康长寿、笑颜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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