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4季度和2023年1季度,美国经济再次陷入“技术性衰退”,但市场选择性忽视了这一信息。2022年上半年,美国实际GDP连续两个季度环比负增长(Q1为-1.6%,Q2为-0.6%),累计下降-2.2%,引发了市场对于美国经济衰退的讨论和定价。这在概念上被定义“技术性衰退”,以区别于NBER意义上的“实质性衰退”。在当时,参考NBER周期的6个底层指标,以及实际国内总收入(GDI)的表现,我们认为,本次衰退只会是技术性的,而非实质性的,即大概率不会被NBER定义为衰退。时过境迁,2022Q4和2023Q1又出现了GDI意义上的“技术性衰退”(读数分别为-3.3%和-2.3%),累计降幅-5.6%,幅度为2022年上半年实际GDP回撤的2.5倍。
GDI是收入法下的经济活动总量指标,即一个国家在特定时期内生产的所有商品和服务所赚取的所有钱。“总收入=总支出”(或总供给=总需求)是宏观经济核算的恒等式,所以理论上而言,GDI恒等于GDP,但统计层面,由于调查主体(覆盖面)、统计方法、收支时间错位等方面的原因,两者经常出现背离(即“统计误差”):上世纪70年代初到90年代末,GDP系统性地高于GDI,90年代末至今,GDI系统性地高于GDP(2007-09年大危机期间)。但是,2022年4季度和2023年1季度,实际GDP分别高于实际GDI1080亿美元和2890亿美元,分别占当期实际GDP的比率为0.5%和1.4%(1947年以来的均值为0.34%)。从统计误差的绝对值而言,2023年1季度为过去半个世纪以来的最大值。
在美国GDI中,劳动报酬占绝对主导地位。1971年以来,劳动报酬在GDI中的比重分布在50-60%之间,均值为55.4%,2023年1季度为53.6%(2015年以前占比下行,此后占比回升)。净营业盈余(含企业利润)的占比分布在20-25%之间,均值为22.8%,2023年1季度为22.7%。2022年4季度和2023年1季度实际GDI回撤的主要解释是企业净营业盈余的下降,劳动报酬仍维持在正增长区间。相比2022年2季度的高点,净营业盈余已累计回撤4.5%,其中,经库存估值和资本消耗调整前后的公司利润分别回撤10%和8%。
在同一指标内部,同比和环比的参考价值如何?以实际GDP为例,同比和环比在中周期的走势上是一致的,但从短期的波动性上看,可近似地将同比看作环比的移动平均值——环比增速的波动率更高。1959Q1-2022Q3,6次GDP同比口径的技术性衰退都对应着NBER衰退。8次环比口径的技术性衰退有7次与NBER衰退重合(得分7/8)。仅从准确性看,GDP同比更占优,但它更容易犯统计上的“第二类错误”:排除NBER衰退。GDP同比遗漏了3次NBER衰退,环比遗漏了2次,误增了1次,两者难分优劣。如果考虑广义技术性衰退 [1] (环比得分2/3,同比得分0/0)。综合而言,环比得分为9/11,完全覆盖NBER衰退,但误增了2次,同比得分6/6,遗漏了3次,环比略占优。
技术性衰退与实质性衰退在多数情况下是重合的,但并非一一映射的关系。在单一指标中,从技术性衰退推断实质性衰退而言,GDI环比最佳。实践中,多指标搭配使用的效果最好。8个口径(图表13)中只要有2个以上出现了技术性衰退(含广义),一般都会被定义为实质性衰退——2011Q1-Q3、2012Q3-2013Q1和2022Q1-Q2都不满足这一标准(只有1个指标满足)。虽然技术性衰退与NBER衰退的底层指标不同,通过总结历史及经验,仍能发现两者之间的强相关性,进而规避在一定程度上NBER主观评价中内涵的不确定性,发挥技术性衰退的客观性和及时性的优点。
与GDP相比,GDI对周期的“顶点”(peak)更敏感,或能更早提供经济衰退的信号。以2001年科网泡沫后的衰退(2001年4月-11月)和2008-09年大衰退(2008年1月-2009年6月)为例,GDI比GDP均更早显示出了衰退的信号。2001年衰退是典型的GDI意义上的衰退,GDP意义上甚至都未出现技术性衰退,而GDI环比却连续3个季度出现了负增长(2021Q2-2021Q4,或5个季度当中有4个季度出现了负增长)。并且,GDI环比早在2000年4季度就首次出现了负增长。同样地,在大衰退时期,GDI环比增速早在2007年3季度就首次出现了负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