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地球 2》让中国科幻又往前走了一点点。
但这一点点,已经让很多同行坐不住了。
比如这几年始终领先国内一个身位的韩国电影,花大力气,也做了一部科幻。
很难得的,玩砸了?
因此当他开口拍科幻片,金主爸爸奈飞甩出 200 亿韩元(合一亿人民币左右),还找来《鱿鱼游戏》主创赵相庆做服装设计,甚至主角也一反科幻片常态,启用两位中年女性。
《贞伊》的问题,不只是它自己的问题。
也是对所有试图推开科幻大门的电影人,敲响了振聋发聩的一记警钟。
只看了五分钟,Sir 就知道延尚昊并非故意摆烂。
在地月轨道平面之间,人类成功建立了 80 多个适合人类居住的庇护所。
导演用他擅长的交通工具的切换,带观众走进城市。
从地下的实验室上来,坐上重甲、磁悬浮通勤公交,飞驰向星罗棋布的重工业城市。
再切换轻轨,城市又露出它的 B 面:
垃圾满布,穷人还在排队领救济粥,资本在末日进一步将贫富差距进拉大。
自从几个庇护所拥兵成立了自治国,人类内战爆发,持续 40 年之久。大量资金投入军备研发,耐打却不灵活的战斗机器人常态化。
战争英雄,有,还罕见是女性。
没错,你熟悉的人工智能,也有。
科技公司因此看到了机会,想将她的大脑数据复制到战斗机器人,研发出最顶尖的生物兵器,称为 " 静 E" 项目。
设定类似《流浪地球 2》里的刘德华:让女儿研究以母亲大脑数据为样本的智能机器人,以此引出伦理和科技的两难。
靠着佐料,就能提前把剧本的冲突和矛盾内核填得差不多。
而主菜更是想将电影拉高到另一个层面:义体。
但这服务可不是免费的,由技术公司提供,经国家批准。
A 型:法律保证了他们也能得到人类的待遇。
型号和价格,对应着韩国电影一贯敏感的命题:阶级。
一向思维敏捷、对待敌人如砍瓜切菜的贞伊,每到最后一击时,会突然恍神。
这已经是第 17 次实验失败了。
但,也仅限于设定了。
从设定到镜头设计的查重率,未免也太高了。
△ 《进击的巨人》:版权费给了吗
关于电影最核心的悬疑,贞伊唯一一次失手的原因——
贞伊执行关键任务时,书贤正在做手术,因为弄丢了女儿送给她的挂饰,战斗时的她偶然在旁边的车上看到了,一个分心,就被敌人击中了……
她在贞伊再次测试时设套,让她又一次被 " 击毙 "(当然是假死)。
被小金所长发现后,顺其自然地,启动了战斗机器人,双方开始交战。
这一举动触及到了人脑替换的本质意义——
失去了本身肉体、进行人脑替换后的人,是否还是 " 那个人 "?
就像科技公司第一个人脑替换的机器人金所长,他克隆的原脑是公司会长。
却发现,这个有着和自己年轻时相似皮囊和举止的 " 蠢货 ",克隆之后非常崩溃。
并没有感觉他像我
然后像我的手下一样使唤他而已
电影最终还是在各种花哨类型,黑暗设定的掩护下,龟缩回 " 妈妈再爱我一次 " 的安全区。
尤其最近《流浪地球 2》的许多评价里,都提到诸如 " 它将中国电影工业提高了一个境界 " 之类的说法。
但电影的工业化到底是什么?
这是一个许多人至今误解的概念。
更不是指画面精细程度,机械设计水平,也不能说电影里的 " 笨笨 " 能变成现实的商品就是 " 工业水平高 "。
但概括来说,它更多是指电影在前期筹划到后期制作过程中,这些庞大的工作量,在精细的标准下协同完成的 " 工业化模式 "。
特效有特效工业,但剧本也有剧本的工业化创作。
在 Sir 看,延尚昊就是近年被工艺化捆绑得最严重的韩国导演之一。
《谤法》男主是《请回答》的爸爸成东日,女主是《素媛》的妈妈严志媛;《念力》男主是《7 号房的礼物》被诬陷的爸爸柳承龙;《地狱使者》男主刘亚仁,高配绿叶金贤珠、" 忠武路接班人 " 朴正民;《贞伊》还是韩国在威尼斯电影节获得沃尔皮杯的影后姜受延(饰演书贤)的遗作。
甚至看每一部的心路历程,基本上都是相似的。
啥,这说得通吗?
先是用一个花哨的噱头把你骗进来。
再用一堆流水线特效动作敷衍你。
而这也是工艺化的特点:
《谤法:在此矣》是丧尸狂潮的 plus 版;
《釜山行 2》,本以为会在南北冲突上作深入的讨论,结果只是更多的飙车枪战,猎奇杀戮,将末日街头塑造成了一辆更大更宽的 " 火车厢 "。
连续几部电影的票房口碑双败,让坦诚的延尚昊直言要反思。
但结果依然在烂俗的套路上飞驰。
在于将人类情感之复杂、命运之无常、以及各种宏大命题背后的微妙之处,通通搬上流水线,消解成固定熟练的流程。
物理成因上,地月轨道之间为什么能建造 " 庇护所 "?现在的地球和 " 庇护所 " 的关系是什么?
政治背景上,三个庇护所成立的阿德里安自治国,为什么既能威胁其他 " 庇护所 ",还能威胁地球?成立的原因、之间的利益输送是什么?
女性身份上,为什么没有任何服役、训练经验的贞伊,能成为独占鳌头的战争英雄?
影片没有任何表现母亲 " 军事战略家 " 的智慧,只强调了一点——
母女关系上,女儿明知道母亲外貌的 " 版权 " 已经卖了出去,批量复制的母亲的脸就在储藏室,这么多年来她也无动于衷,既没努力赚钱买回母亲的版权,也没狠下心破坏生产源、断掉流水线,让 " 母亲 " 不再流通。
但你回过头看,电影许多地方都囊括着当下最火的话题:
这恰恰印证着 Sir 两年前提出的一种预测:电影将逐渐撕裂成两种,大的越大,小的越小。
则只能在各方束缚下趋于保守和安全。
这也是 Sir 为什么在开篇就说。
《贞伊》可能只是一部普通的烂片,但同时也敲响了许多科幻电影创作者的警钟。
我们已然拥有了许多绚烂的特效,却仍缺少深远的想象,回味的情感。
即使以延尚昊自己的作品为例。
Sir 仍记得,当初许多观众讨论的,是士兵面对小女孩的歌声时,是否该扣动扳机;是结尾反派大叔变异时,潜意识说出老家地址时所展露出残存的人性。
这些瞬间仍试图在商业片框架下,挑战这个框架。
电影诞生于拓宽的技术,却也是解绑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