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读者,我们当然能够单纯地享受阅读阿加莎作品的乐趣;而当你作为创作者,面对一位写下了如此多经典的前辈,又会有何感受?
在8月的《阿加莎·克里斯蒂侦探小说全集》出版座谈会上,呼延云老师从一位读者、一位推理小说作家的双重角度谈了谈他对阿加莎的理解。我们会回去找寻经典,是为了在迷茫之时回归本质与初心,再次出发。
无论是作为推理小说的爱好者还是写作者,能参加今天这样一个出版座谈会是很荣幸的。谢刚老师和止庵老师都谈到,任何行业都有其传承和谱系,推理小说亦然。爱伦·坡是创始人,柯南·道尔是奠基者,而阿加莎·克里斯蒂,我们一般认为她是大宗师级别的人。
我们都知道,所谓宗师一般是一个流派的开创者,而大师往往是把这个流派推向最高水平的那个人。一般而言,这两者不可能兼顾,但阿婆是兼顾的。而且她不光开创了一个流派,实际上我认为她开创了迄今为止现代长篇推理小说几乎所有重要的流派。刚才两位老师谈到《无人生还》,它是“暴风雪山庄”模式的开创之作,同时也是该模式中豆瓣评分最高的。所以我一直觉得我们平时常常称她为“侦探小说女王”其实是不合适的,她应该就是“侦探小说之王”,而且是唯一的王。举个例子,如果把写作比作一场运动会的话,平时我们国内的作者去写推理小说时,可能特别希望拿一个市级冠军,拿一个省级冠军,那么阿加莎基本上就是所有项目的奥运会冠军,最关键的是这个比赛项目还是她开创的。
不过过去也有一个争论,说至少阿加莎没有开创社会派。但如果大家看一下80年代出版的阿加莎小说,书上基本都会有这么一句:这本小说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唯利是图的真面目。所以如果我们把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作品单纯作为一本社会派作品来看,我相信其实也是超过大部分社会派作品的。
说起80年代阿婆小说的引入,我记得当时很多出版社都在出,包括山东人民出版社、天津人民出版社等等。我印象最深的是地质出版社,因为它出版的那本《孤岛奇案》(《无人生还》)封底写了这么一句话:这本书供地质勘探队员活跃精神文化生活使用。我当时就想如果我是地质勘探队员,在荒郊野外,一个人在一个帐篷里看完这本小说会是什么感觉。在我们大学图书馆,当时“文学类”这一栏中被翻得最烂的书只有两类:金庸和阿婆。不光如此,阿婆的小说还有一个特点,它往往会“殃及”旁边书架的书。因为我们不知道阿婆写了多少小说,也不知道这些小说是不是都看完了,所以就会看看旁边的书架有没有,翻得乱七八糟。那会我们就在想是不是会有一天能够有阿婆的全集出版。所以我们曾有一个私下的议论,就是新星社既然作为中国最优秀、最专业的侦探小说出版机构,应该责无旁贷地把作品出全。但我自己开始写作后才体会到,把这样一位著作等身的世界级大作家的作品版权引入、翻译、审校、出版其实是非常难的一件事情,新星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才把它陆陆续续出齐,是非常非常不易的。
所以我代表一个读者,发自内心地感谢新星出版社。从阿婆小说中获得的阅读乐趣不用多说,因为阿婆小说的可读性都是非常强的。但确实有一种声音,就是我们越往后、读得越多,会觉得阿婆似乎节奏慢了一些,我想从写作者的角度谈一下自己的看法。
阿婆小说的特点在于,作品虽然写谋杀但是并不血腥;虽然写到了暴力但并不残忍;虽然写到了感情但几乎很少去煽情,很像英式下午茶,非常优雅和从容。而这种优雅和从容在其他作家的作品当中确实是非常少见的,这得益于阿婆从小在英国文学和戏剧中受到的陶冶。
我们都知道国产推理——我们说国产推理大家很多人都会唉声叹气——因为从本世纪初开始国产推理发展到现在,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大火,原因当然我们自己私下里有很多的探讨,但是我个人有这样一个看法。实际上,推理小说在中国的推广有一点阅读壁垒。因为推理小说的原点是来自于科学和理性,但是由于历史原因,愚昧和反智的力量在社会上一直是存在的。而推理小说的本质其实强调的就是独立思考,尤其是侦探在面对所有人质疑的时候侃侃而谈,用严谨的逻辑来推翻大家共有的见解,在某种意义上这就是对群体无意识、对于盲从的批判。而这样的作品对我们的一部分公众来说接受起来有一定的难度。所以怎样让推理小说被更多的读者接受,写作者也想了很多办法,比如加一些辅料,一些血腥、暴力、煽情的元素。但是随着写作时间的增长,你会想,这样写下去会不会就脱离了推理小说的初衷?这个时候回头再看阿加莎·克里斯蒂作品,确实有一种回归经典,找回初心的感觉。
作为写作者,在面对阿加莎·克里斯蒂这样的作者时,是有一种非常恭敬和肃穆的感情的。这种感情——我举一个例子,小时候读日本作家井上靖写的《孔子》,其中有一个我印象很深刻的片段:孔子的一个门人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追随孔子流浪下去,有一天,孔子流浪到宋国边境时,正好在刮风下雨、电闪雷鸣,这位门人发现孔子和他的学生都端坐在一个茅草屋里面,正襟危坐地吟诵经典。这时他感觉到原来还有这么一群人坚持在做这样的事,所以很感动,决定继续追随孔子。
当然我并不是说阿加莎·克里斯蒂跟孔子有什么相同的地方,我只是说作为一个晚辈,在面对这样先辈、这样一个大宗师的作品时,是怀着一颗崇敬之心的;而且遇到困难的时候会重新回去找寻经典,同时也是找寻那种坚持初心和坚守信念的力量。
内容简介:阿加莎·克里斯蒂,无可争议的侦探小说女王,侦探文学史上最伟大的作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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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生还》《东方快车谋杀案》《尼罗河上的惨案》《斯泰尔斯庄园奇案》《罗杰疑案》《ABC谋杀案》《阳光下的罪恶》《底牌》《谋杀启事》《帷幕》……完整收录阿婆毕生侦探小说杰作,世代传承。全面地整理、审阅、修订,期间经历了非常时期带来的诸多变化及不确定因素,凝聚了午夜文库全体成员的辛勤与爱,最终将这84本皇皇巨著完整呈现在读者面前。
原标题:《呼延云谈阿加莎:她应该是“侦探小说之王”,而且是唯一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