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20年时间做一件事,很有挑战性,目前取得阶段性成果,首先要感谢汤一介先生。他是《儒藏》的灵魂,完成“精华编”也是了却汤先生的部分心愿。汤先生坚持学术标准,用他温柔敦厚的品格、和而不同的理念,把不同领域、不同风格、不同国家的人凝聚在一起,他在《儒藏》编纂过程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张岱年先生、季羡林先生、饶宗颐先生、李学勤先生都对《儒藏》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评价。
汤先生过世后,我接手负责这个项目,实际上还是在汤先生打下的基础上继续前行。新阶段这个项目怎么做,我们开过多场专家座谈会和研讨会。在确定了基本规模之后,选目及编纂、研究的工作,需要学界协同合作。“精华编”有近500位学者参与,下一步将会在前期工作基础上,凝聚更多老中青学者,也包括日本、韩国和越南的学者与我们合作,以更加优化的方式开展工作。
王博:当下做《儒藏》的编纂工作,有四个优势:一是有更好的社会条件,整个社会有更好接受传统文化的氛围;二是有更好的学术积累,过去20年关于传统文化的研究、整理都达到了新高度,也为《儒藏》编纂做了更充分的学术准备;三是有更好的人才队伍,有更年轻的学者成长起来;四是有更好的科技力量,北大有全国领先的人工智能和数字人文团队,帮助《儒藏》搭建综合性编纂、研究和学术交流平台。
今天看《儒藏》对后人的精神财富,就要回到汤一介先生发起项目的初衷。20年前,他就以深邃的历史眼光、文化眼光、世界眼光,去思考中国要实现现代化,如何面对历史文化传承问题;中国这样一个历史上创造了灿烂文明的大国,如何对世界历史文化做出新的贡献的问题。他在75岁高龄,想做这样一件几十年时间才能完成的事,背后是对传统文化和当代文化建设的关切。汤先生有深切的文化关怀,《儒藏》做的就是文化的保存和传承、弘扬工作。
习近平总书记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强调:“在五千多年中华文明深厚基础上开辟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是必由之路。”对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视成为时代精神,也为我们的工作提供了动力,赋予了我们更多社会责任。中国发展至今,让我们能更从容、理性、平和地思考和历史文化的关系。当后人看《儒藏》时,一方面把它看作学术文化项目,另一方面看到的也是时代精神的变化。
王博:今天中国对传统文化的重视空前,做得好的地方很多,比如文物保护的意识和行动深入人心,对古籍的摸底、保护、整理,还有对古籍的研究、相关人才的培养都有了很大进步,近几年报考北大哲学系、有志从事中国哲学研究的年轻人比前些年也多了。中国国家版本馆的落成也是让人高兴的事。可以说,政府、社会和文化界形成合力,扭转了大家对传统文化的认识和态度。
当然,我们还有需要加强的地方,比如在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方面。“守正不守旧、尊古不复古”,说的就是守正创新的精神实质。用现代眼光解释和发展传统文化,从学理上把传统文化讲好,这是基础性工作。用中国哲学的话来说,这是“道”的层面,也就是无形的价值和精神指向的形而上层面。与“道”相对应的还有“器”的层面,就是有形的文化产品,这是形而下的层面,就是要创造性发展传统和现代交融的高质量的文化产品,让文物活起来、古籍活起来、传统文化活起来,更好地接近大众。
王博:“未来已来”是一个很有冲击力的词,让我们更关注未来。“过去未去”是一个客观认知,代表我们对当下的理解。人一方面由历史来规定,另一方面由对未来的想象塑造。历史感不仅通向过去,也通向未来。历史本身是有吸引力的,中华民族五千多年的文明史作为一个客观存在,本身具有巨大引力,人伦日用之间有很多传统文化因素仍然活跃,它并不仅是存在于历史书本的东西,而且在现实中生动地体现着。其他有着悠久文明传统的国家也是如此。
“过去未去”跟你喜欢不喜欢没关系,它是客观存在,我们必须去面对它。“中国式现代化”是面向未来的,也是从五千多年文明传承下来的,它是传统和现代交融的现代化。
王博:海外华侨华人本身具有身份的特殊性,他们生活在跨文化环境中,既对中华文化有了解,同时又深受住在国文化影响。要关注这一群体的特殊性,既要指出不同文明之间的差异性,又要讲清楚不同文明的相通之处。比如东西方文明都强调对家庭的重视、父母对子女的爱,只是方式不同。做好人与人的交流,就能让他们更多了解中华传统文化和中华文明。
世界上有不同的人文精神,“人之所以为人”在不同文化中有不同的答案。文明的交流互鉴本身就包含人文精神的互鉴,在交流互鉴中实现对人的重新认识。对于下一代的成长,最重要的还是塑造一个好的社会环境。重视传统文化、重视文明互鉴,是弘扬人文精神的重要前提。在此基础上再谈教育。教育对人的塑造很重要,社会、学校、家庭三者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