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根粗壮有力的云南巨龙竹,夹裹起晶莹透明的有机薄膜,鬼斧神工般围合成了一座250平方米的双层“竹亭”。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竹亭”里就会透出金、银、红色的光,在黑暗中散发出童话般的光彩。
很多去世博园欧洲展区的人,都对这座“竹亭”好奇,慌忙低头在世博地图上找寻它的名字,无果,又茫然抬头打量这座奇特的建筑——尽管是世博园中“身材”最迷你的展馆,但“德中同行馆”却凭借与众不同的设计理念、独特的建筑材质,以及严谨的德式建造技术,引起了广泛关注。
“‘德中同行馆’最终确定落户世博园时,地图已经开印,所以没赶上。”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专访时,“德中同行馆”总设计师马库斯·海因斯多夫(Markus Heinsdorff)微微有些遗憾。不过,当他透过二楼的透明薄膜,看到游客争相排队的长龙,很快又变得兴高采烈起来。
因为“德中同行馆”的成功,这位1954年出生于德国巴伐利亚的艺术家让很多中国人记住了他。用马库斯·海因斯多夫的中国助手童凌峰的话来说:“老马来中国多年,总在尝试用各种艺术方式让中国和德国之间有更多沟通,他的心愿在世博会上又一次达成了。”
“当高楼大厦在我们身边拔地而起,越来越多的建筑物被我们当作‘强大’和‘富有’的象征,还有建筑师愿意造出一种不刻意追求强大、奢华,体现朴实无华的设计智慧的建筑吗?就是那种俯伏于地面之上,承受各种外力的同时又不失明快的建筑。”日本建筑师隈研吾在《负建筑》中提出的类似疑问,也一直盘旋在马库斯·海因斯多夫的脑海中。
“我一直尝试造这样的建筑。”在厄瓜多尔,想为土著居民建造一所大学的马库斯·海因斯多夫实践了他的建筑理念。马库斯·海因斯多夫就地取材,从热带雨林中找到了茅草、藤条、木材,一年之内,一幢朴实的大学建筑在亚马逊河边拔地而起,厄瓜多尔人和外界多了一种沟通渠道。
设计雨林大学给马库斯·海因斯多夫带来了诸多启示,“作为交流和生活的场所,建筑本该朴实无华,充满实用的智慧和自然的美感。尤其是当一个国外建筑师来到当地,他必须尊重当地传统,就地取材,这样的建筑才能为当地人所接受。”2007年,中国政府和德国政府决定联手打造德中同行馆建筑,在广州、沈阳、重庆等城市巡回展览,马库斯·海因斯多夫用中国竹子作为建材,建造一个让德国艺术家和中国人自由交流的艺术“乌托邦”的设计方案,在众多方案中脱颖而出,受到了主办方的青睐。
“我刚来到亚洲时,就注意到很多国家都喜欢用竹子搭建房屋。”但很快,马库斯·海因斯多夫就注意到了中国人对竹子的独特情结。“中国人把竹子当成坚贞不屈的象征,中国古代文人常常用竹子来鼓励自己,这一点我很早就从中国朋友那里知道了,我对此感到非常好奇。”于是,这位精力旺盛的德国人特意来到中国的主要竹产区云南、贵州、四川考察。“我注意到了竹子的坚韧,有很强的可塑性,是很理想的材料。我想用它们造出不同形状的小屋子。”
回忆整个设计过程,童凌峰对马库斯·海因斯多夫的执着非常佩服。“就比如竹子怎么加工才能防火、防水、防蛀,怎么样在空心的竹子中浇筑混凝土和钢筋才能承受更多重量,以及建成后怎么在竹亭里接上水电。”更重要的是,马库斯·海因斯多夫还要考虑这些建筑怎样才能快速搭建和拆除,因为它们需要巡回展出。
20 岁时,马库斯·海因斯多夫得到了一个进入珠宝行业的机会,终日与名贵珠宝打交道让很多人羡慕,但他却觉得,珠宝对他来说太小了。“我喜欢那种宏大的主题,就像贝多芬的交响乐。”两年之后,他暂时放下了珠宝设计,来到慕尼黑,拜在著名雕塑家罗伯特·雅各布森(Robert Jacobsen)门下,潜心学习雕塑。“我的老师对我影响很大,他除了搞雕塑,还会拍摄大量的摄影作品。他告诉我,艺术能让人更好地沟通。当心里有灵感的时候,就要去实现它,不管是用哪一种形式。”
跟着老师学习十多年之后,马库斯·海因斯多夫终于在而立之年迎来了事业的第一轮高峰。他以金饰艺术家、雕塑家、摄影家的身份频频获得各种国际奖项,并在世界各地艺术院校中担任客座教授。由于他擅长跨界,并且神情举止像个大男孩,因此得到了艺术“顽童”的绰号。
这位“顽童”把触角早早地伸向了中国。11年前,马库斯·海因斯多夫初次来到中国。他把这次初来乍到称为又一次马可·波罗之行,并且把当时在杭州展出的 8个盒子装置命名为“窗口:马可·波罗的梦想”。每一个盒子上都写有一个巨大的汉字,分别代表了马可·波罗在中国完成的8件事情。“没有想到,我自己也像马可·波罗一样,被中国深深吸引,用中国人的话来说,缘分不浅。”
马库斯·海因斯多夫说,中国的每一寸土地都能让他获得灵感,甚至连最普通的辣子鸡、鱼香茄子和干煸豆角都会让他惊叹:“我愿意和任何一个历史上的中国人交换,这样就可以了解当时的日常生活。在这个神奇的国度,到处都能挖掘出宏大的创作主题,就像时时听到气势磅礴的交响乐在耳边轰鸣,你可以随手抓住它。”
在中国造“德中同行馆”,是马库斯·海因斯多夫在中国的一次新的艺术尝试,也是对中国文化的一次礼赞:“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我还需要很长时间来理解。”现在,这位德国艺术家一年之内有好几个月旅居中国,这里几乎成了他的第二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