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戴文的喜爱,首先在她的草稿本中体现。她信笔涂鸦了裸上身的男孩,尤其强调了他的肌肉线条。在另一幅涂鸦中,戴文则化身为幻想中的“美男鱼”。有趣的是,首先,这涂鸦的全过程几乎被表现为一种被潜意识掌控的状态。美美钻进床底,手像是拥有自由意志一样在笔记本上作画。她和观众一样几乎是惊异地发现自己的欲望已经在笔尖流露。或者不如说,在流露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欲望——在此之前,她对男孩的表意识情绪是厌恶、不屑的。其次,这幅美男鱼涂鸦更体现出美美对于异性朦胧着童话光晕的无知:鱼尾取代了下半身存在,因为尽管渴望,她并无法想象真实的、生理意义上的男性。
更容易被忽略的是,在美美的故事线上,母亲可能是所谓的“个体必须反对的对手”,但在母亲自己的故事线上,她也拥有着自我,且也经历过在镜中,和小熊猫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母亲的小熊猫甚至在体形上比女儿的更大。在这个层面上,《青春变形记》比《包宝宝》更进一步:后者的和解只建立在割舍不掉的血浓于水之上,而前者真正回溯到了母亲的童年——方知这些挣扎和恐惧,其实都能沿着家族树追溯到几代之前。
如上文所述,《青春变形记》就是我认为的,在新时期讲述一个少数族裔故事的积极尝试。它不是一部满分电影。诚如一些评价中提到的,它对于亲子关系的描写还不够深刻,缺乏像《头脑特工队》《心灵奇旅》等皮克斯系动画那样,完全打破子供向限制的决心。但不妨碍影片的主体仍然是好的,好就好在它弥合伤口,而不是创造或撕裂伤口;承认和展示特殊性,而不是抹平或者构造特殊性。无论是在个人的维度还是在社会的维度,无论是在电影内还是电影外,它都更像试图搭建一道桥梁,在自我和家庭之间,在想象中的东方和西方之间。所以站在你面前的美美,能发出她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