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昀宁松开了北北的手,看着北北融入孩子群,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她也不由得跟着笑起来。
这时一个丫鬟来到她面前,屈膝:“王妃,长公主请您过去一趟。”
楚昀宁点点头:“带路吧。”
很快她跟着丫鬟来到主殿,里面聚集着不少贵夫人,以及皇家宗妇。
为首坐着的女子穿着绛紫色宫装,裙摆处绣着大朵大朵牡丹,鬓间珠钗环绕,整个人雍容华贵,气质非凡。
此人就是长公主。
“给姑姑请安。”楚昀宁落落大方行礼。
长公主凤眸眯起打量着楚昀宁,也未曾叫起,而是和一旁的夫人闲聊起来。
众人见状纷纷幸灾乐祸,这是长公主不待见萧王妃。
“嫣儿,几日不见消瘦不少,可怜见的,在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幸亏萧儿不糊涂,还能护着你,否则你连骨头渣子都被人啃不剩了,你们可没瞧见嫣儿身上伤痕累累,哎!”
长公主一边感叹,还故意当着众人面牵起叶嫣儿的手,从鬓间拔下一支小凤簪插入叶嫣儿的鬓上。
“姑姑,这.......这不合规矩。”叶嫣儿受宠若惊,假装推辞,时不时瞥眼还屈膝行礼的楚昀宁,心里头乐开了花。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当年要不是有人从中作梗,你就是如今的萧王妃,这些年你也受了不少委屈,这些赏又算得了什么。”
长公主和楚家有几分渊源,因此,对楚昀宁十分不待见。
还因为当初就是长公主给萧王做媒,却阴差阳错被楚昀宁给搅合了,这笔账长公主也始终记着。
小气!
楚昀宁低着头看鞋面,堂堂长公主,胸襟也不过如此。
“姑姑,王妃还在呢。”叶嫣儿面带笑容攀上了长公主的胳膊,一脸恳求。
长公主无奈的叹气摇头:“你呀,就是太心慈手软了,被人家一而再的欺辱,罢了,就看在嫣儿的份上,本宫饶了她一回!”
长公主隔空抬手,面露不耐:“起来吧。”
楚昀宁深吸口气缓缓起身:“多谢长公主。”
人家不领情,她又何必倒贴上去,这一声姑姑不叫也罢。
长公主长眉挑起,冷哼:“你可是对本宫不满,连句姑姑都不肯叫了,楚家就是这么教养女儿的,不懂规矩!”
人要挑刺儿,怎么都能挑出来。
楚昀宁也不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
“我出嫁多年,这还是头一次参加宴会,一时忘了京城的规矩,还请诸位海涵。”楚昀宁语气略显卑微,长公主听了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紧接着楚昀宁话锋一转:“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京都盛行抬举妾室打压正室之风了。”
长公主脸色微变。
“王妃,你这是何意,你怎么能顶撞长辈呢!”叶嫣儿紧抿红唇:“你就算对我不满,可也不该众目睽睽诋毁姑姑啊,王妃,还不快给姑姑磕头赔罪!”
谢宜陵从水榭中小跑了过来,要到谢宜笑面前的时候想要走得近一些,又怕是被疏离拒绝,只得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然后动了动嘴唇,小心地开口:“阿姐,你来了?”
按照以前,他这位姐姐便会问他‘有什么事情’,他说答‘我来看看阿姐’,然后她就沉默着让他坐着,也不与说话。
过了一会儿,便打发他离开,或是不好意思打发他,任由他坐着,等到他自己尴尬得坐不下去告辞离开。
想到这里,少年眼底有些失落,黯淡着目光低着头,像是一个小可怜儿。
谢宜笑看到这少年如此,心里觉得原主实在是拎不清,信周氏将她当亲女,将这个一心想要亲近她的少年一次次地推开。
“宜陵。”谢宜笑想要与他亲近,但是又怕是改变太大了吓着他,于是也只是微微点头打招呼,表现得友好一些。
倒是跟在后面的明心高兴地说:“小八爷,姑娘可是从早上一直盼着您来呢,先前还说要到门口迎一迎您和三公子,只是太夫人说二位来了荷风苑,姑娘才过来这边。”
谢宜陵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谢宜笑,一时之间有些呆。
谢钰也从一旁走了过来笑嘻嘻地叫喊:“小姑姑,我也来看你了。”
谢宜笑被这一声‘小姑姑’雷得不轻,下意识的就想伸手摸自己的脸看看有没有皱纹,她还是年轻的,还是十五岁的美少女,不想有这么大的侄子。
昔日谢氏分家分了几支,留在帝城在这一支,嫡支是谢宜笑祖父这一脉,余下还有几个旁支跟着,族里也重新排序。
在她父亲这一辈里,她父亲是老来子,最小,到了她这一代里,她和谢宜陵最小,谢宜陵排行第八,她已经排到了十三。
如今她最大的侄子都已经成亲了,指不定明年都有人喊她姑祖母了。
谢宜笑嘴角僵硬地扯出一些笑容来,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的大侄子好,只得客气地点头:“有劳你来看望我了。”
谢钰罢手:“无事,看见小姑姑你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谢钰行三,是长房嫡次子,在他上头还有个长兄,若不然也不会没有压力地活得恣意潇洒,做一个小纨绔了。
“二舅。”谢宜笑对着走过来的顾二爷微微行礼,虽然她看不惯这顾二爷,但她作为长辈,总不能失礼。
谢宜笑最大的聪明之处便是能随遇而安,懂得审时度势,不管是落在什么境地里都能让自己过得更好。
顾二爷生得一双桃花眼,年轻的时候也算是生得不错,可是年纪大了,可能是近视有点高,时常眯着眼睛看人,于是就变成了眯眯眼。
顾二爷斗蛐蛐被人打断,脸上有些不高兴:“是宜笑啊,你来这边做什么?”
谢宜笑道:“宜陵他们来看望我,我便来和他们说说话。”
顾二爷不悦地皱眉,觉得谢宜笑打扰了他斗蛐蛐:“有什么好看的,看完了就赶紧回去吧。”
谢钰掂了掂手中的折扇,笑嘻嘻道:“顾二爷,咱们今日就不玩了,改日、改日我再请你出去好生地热闹热闹,今日咱们就散了。”
顾二爷还想说什么,却见谢钰已经上前去,虚虚地扶着谢宜笑的手臂,犹如小钰子一样,扶着她往水榭走去。
承恩伯府一家居然敢瞒着如此重要的事,让他们家姑娘刚嫁过去就当了个便宜主母!
姜老夫人一阵头晕目眩,连坐都要坐不稳,张了几回嘴,才在打击中厉声道:“传信回来的人呢!他们陈家怎么敢啊!”
老人最后的声调由厉转悲,又戛然而止,软软倒在罗汉床上,叫整个屋子的丫鬟婆子都吓得面无人色。
稀松平常的清晨,姜家却因为一个消息跟滚水般沸腾了起来,刘氏领着丫鬟婆子呼啦啦来到青松院,朝着正啼哭的众人厉斥:“作死的东西,哭个什么劲儿,老夫人只不过是一时气没顺昏过去,你们倒是想触霉头!谁再哭一声,拖下去活活打死!”
当家主母的威仪不是平时说着玩的,青松院的人被吼得立马住了嘴,哆嗦着跪到一边,方才还闹哄哄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刘氏这才有条不紊地吩咐人打来热水,取出漂洋过海来的鼻烟壶,来到姜老夫人身边,用那浓烈的味道先将人呛醒。
姜微盈收到姜老夫人昏迷的消息过来时,人已经醒来了,屋内围了一群丫鬟婆子,她只能在后边窥探两眼,不动声色撤出内室。
雪怜扶着她的胳膊,主仆俩站在无人的庑廊下,相视了一眼。
“奴婢已经打听过了,陈家果然不是好东西,还不曾成亲就先弄个庶子出来,这不就是欺负姜家如今式微。”雪怜说着往身后扫了一眼。
有些东西并不是遮掩在花团锦簇中便不存在的,譬如姜老夫人这满屋的古董装点,看着有世家的底蕴和富贵,可也盖不住姜家像个迟暮老人散发出的腐朽气味。所以承恩伯府根本就没把姜家放在眼中。
“当初我便说了,陈家哪能是好人家,可祖母有祖母的考量,觉得攀附上能叫姜家起复。三房呢,只被富贵迷了眼,出了这种事,外人知道也只会说是姜家自个把姑娘往火坑推,从今往后脑门上都被刻上轻贱女儿的字样!我们嫡出的两房姑娘也得跟着被拖累,出门去都要抬不起头来了!天底下有谁家好生生的女儿上赶字去当人便宜主母的!”
姜微盈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
她祖母要攀高枝,她管不着,可她就活该被连累声誉,出门去都要被人指指点点吗?!
如此一来,更不会有好人家到姜家来提亲,即便有,那都是如同陈家一流不怀好意的。
好好的伯爵府,亲事定得如此急,真就当是姜家面子大,姜微芸是绝色天仙吗?分明就是挖好洞,让他们钻!
雪怜亦恨得牙痒痒:“早在您避让去寺庙的时候,奴婢就说了,老夫人越发糊涂了!姑娘如今要如何打算?”
“倒不如真做姑子去了!”姜微盈气恼得一摔帕子,可把雪怜吓得连连说要不得,“您可别因为他们真赔了自己一生,如此才得不偿失。”
发泄过后的姜微盈敛了怒容,唇边又扬起笑来,安抚道:“我就是说说,怜姨别当真,不然不就白费我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