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明代永宁王府的遗址。
永宁王是明代分封在开封的周王家族的一个分支。
但事情的发展很快便超过了大家的想象。
随着考古工作的深入,发现了15具姿态各异的人类骸骨。
关外锦州陷落,由洪承畴率领的援锦大军被击溃,其本人也被清军俘虏。
锦州一战,清军打破了明军脆弱的防守平衡,北京城随时笼罩在阴影之下。
关内,以李自成为首的农民军扫荡河南,川、楚之地张献忠更是流窜肆虐......
那时的开封虽然不是一国之都,但其繁荣程度仅次于南北二京。
他先是命令众人加固城墙、购置军械,又拿出几十万两白银,鼓励守城军民奋勇杀敌,结果硬是凭借一己之力扛住了李自成两拨潮水般的进攻......
过不许久,秋收时节到来,李自成下令抢收了开封城周边即将成熟的麦子,史书称“一穗糜遗”。
五月下旬,督师丁启睿会同保定总督杨文岳、总兵左良玉和虎大威四路人马组成的十八万援救开封的军队,刚到开封以南的朱仙镇就被闯军击溃。
外无援,内无粮,这次战争的天平一开始就向农民军倾斜。
说是享用,也不过比百姓的伙食少掺杂了些野菜罢。
早在六月,开封城就几无存粮,有钱的人家每餐都必须掺杂着野菜煮粥保命,穷苦人家更是惨不忍睹。
有不少青壮年并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走着走着,就突然倒下,再也不会站起来。
河南巡按黄澎也早就听从朱恭枵的号令把河南省藩库中的粮食拿出来赈济灾民,杯水车薪的救济粮没多久就分食殆尽。
朱恭枵吃了几口黏稠的野菜粥,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喝了。
两个月来,盼完星星盼月亮,望着黄河北岸的明军旗帜,从期待到等待再到失望,他已经乏了。
说着毕恭毕敬的将半碗残羹端了过来。
朱恭枵瞧了瞧,眉头又是一皱:
“本王已经吃过了,你和他们分了吧。”
听到这句话的内侍,像是得到了天大的奖赏,端起小碗赶紧往嘴里送。
一旁的丫鬟眼疾手快,就在地上跪舔起了碗边残存的几粒米和些许野菜......
府门一开,只需探出半个脑袋,就可以看到不远处本应是人声鼎沸的集市,然而此时已饿殍满街。
残存一口气的人,听见这边有响动,还是会本能性的动动眼珠子。
两个月来,饿殍越来越多,这位贵胄也终于见怪不怪,熟视无睹了。
在城里走了走,朱恭枵并没有说一句话。
“王爷,这些是我明在北岸的士兵,他们原本每人身背三四斗小麦,想趁夜色偷偷渡过黄河,进城送粮。无奈刚过黄河就被贼军发现,全部被俘。”
一旁,一位断臂少年在他人的搀扶下,踉踉跄跄走上城来,见到周王正准备下跪行礼。
周王不忍,挥手示意免礼,他诧异的问:“你们这是遭遇了何等变故?”
“我们被贼军所俘,贼将砍掉我们的手臂,再将我们驱赶到西门放掉。”
年轻人正回答着,城楼下忽然响起一阵水声,循声望去,原来是有人疼痛难忍,跳护城河自尽而亡。
即使仅凭夜色,也依稀可见护城河水又被染成鲜红一片。
“开城门吧,放他们进来。都是...都是好汉啊!”
一旁的士兵们也哽咽了。
一群大男人望着这月亮,无助而绝望,哭的竟像个孩子。
眼看已无活路,城内的野菜,甚至树皮都要被啃光了,下层官员便私开城门让百姓出城去采摘野菜。
当然也是故意想放一些人走,缓解粮食压力。
现在仅存二儿子刘小和自己相依为命了。
家里还剩一碗麦子,不到万不得已,六三是万万不会动的。
不料前几日小儿子也病了,刘三只得冒险出城,想寻些野菜回来给儿子熬一份浓粥。
他刚走出家门,看了看病榻上沉睡的小儿,又望了望柜子上的小麦,始终觉得不太放心,遂返身回来,在后院刨了个洞,将这一碗救命粮埋在地里,才安心锁上门离去。
现在寻找野菜,即使在城外也异常艰难了。
他们也不杀害百姓,只是将他们赶回去,以达到困死开封城民的目的。
很不幸,刘三才挖得几颗半死不活的野菜根,就被闯军拳打脚踢赶了回去。
“坏了!”刘老汉心想,自己的儿子还在家里,幸好自己早上出门时将那碗麦子存了起来。
“这群该死的丘八,又来抢粮食了。”他淬了口唾沫,狠狠地骂道。
见到院子大门已被踢开,柜子胡乱的躺在地上,家里不时还传来瓦罐破碎的声音。
刘三加快脚步,跑进屋去,只见儿子正蜷缩在地上,几个衣衫不整的官军正手持着军刀威胁着他。
“别打他!我家已经没有吃的了!”刘三大声嚷着,冲向自己的儿子。
刘老汉捂着肚子,吃痛地、艰难地扶着门边,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络腮胡子又说:“我已经听邻居说了,你家还有小麦。现在战事吃紧,你们却在后方紧吃。不上阵杀敌也就罢了,还私藏粮食。”
说着他一把拎起地上瘦弱的刘小,继续恶狠狠的说道:“这是你儿子吧。今天大爷我心好,给他治治病。”
一旁的小眼睛连忙递上来一把绣花针,络腮胡子抽出一根,狠狠往刘小腿上扎去,跟着就是刘小发出的精疲力竭的惨叫。
一声乃停,络腮胡子又抽出一根扎去。
这哪是什么治病,刘三每听儿子一声惨叫,心头也如针扎一般。
不多时他自己竟也汗如雨下,只得爬向丘八们:
“大爷,您高抬贵手。我说,我说。后院还有一碗小麦,我同军爷取来。”
见刘老汉不像撒谎,几人也不再为难病恹恹的刘小。
屋里,只剩下饥饿的老人和遍体鳞伤的刘小相拥而泣......
守城的明军有了果腹的粮食,却加速了城中百姓的死亡。
开始是皮革,后来是土里的虫子,再后来粪堆中的螬蛴,甚至是尸体上的蛆......
他们曾咀嚼过的蛆虫,此时又爬满了他们一身。
此时的他有气无力的往永宁王府走着。
不远处,有两个人在正在城墙下鬼鬼祟祟的做着什么。
出于责任心,他还是上前看了看。
原来这两人正在用石头敲打一个人骨,打算吸食其中的骨髓以充饥。
那两人见有位身着官衣的人向他两靠近也丝毫不避讳,依然没有停下手里的事。
曾经繁华的开封城已完全成了一座道德沦丧的死城。
起初仅仅是谣传夜间最好不要在城内独行,到后来竟真的有饥民手持棍棒四处搜寻落单的人,两棍敲晕以后就拖入巷子深处“分肉而啖”。
最开始黄澎还是下令各个衙门加强巡逻,并全力捉拿吃人的人。
可随着时间推移,当班的衙役越来越少,吃人的事却越来越多。
所以这次黄澎看见那两个饥民仅仅是敲食骨髓,便也不愿再多过问。
显然,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候,巡按大人不是来永宁王府汇报人吃人的惨状的。原来,经过上月釜底抽薪式的搜粮之后,守城的士兵现在也断粮了。
黄澎扣了扣门,面如蜡色的侍卫,拖着沉重的脚步拉开了门栓:
“黄大人来了啊,小的这就去禀报。”
“不必了,让黄大人进来吧。”
此时的周王已年逾六旬,前些日子头发还未斑白,这次再见,已是花白,人也更消瘦了。身旁站着的周王世子朱绍炯也两眼无神。
黄澎开门见山:“此次前来,是想请求王爷集中全部兵马从北门突围,下官定会拼死阻击,保王爷与世子无虞。”
“这件事不必再提。我心已决,与开封共存亡。誓死拱卫此地,绝不踏福王(朱常洵)后尘。”朱恭祐坚定的回答。
“可是王爷,我们的士兵早就无粮可吃。即便闯军不攻,我军亦是每日几百几百的减损。如此下去顶得住几日?”
也不知是谁先叫喊起来。
慌乱中黄澎带着卫队,保护着朱恭枵涉水,狼狈逃出了开封,向北岸跑去。
黎明,红日又缓缓从东方升起,黄河水咆哮着灌满了开封城。
城内,水深数丈,浮尸如鱼。一切又回归了宁静。
但幸存的人却不一定是幸运的。
他们不是来救灾民的,而是来搜寻世子,顺便搜刮财物的。
不久,闯军也驾着木筏来到城中,与明军乱战。
很不幸,被救起来的,又要被搜刮一通。
被救出来的朱恭枵惊魂未定,望着对岸一片狼藉的开封,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在别人看来,这或许是朱恭枵在为开封的沦陷而自责。
但只有朱恭枵知道,这一声叹息是在庆幸。
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一年前(崇祯十四年)的洛阳......
崇祯十四年(1641年)的开封城,还没有受到大规模战役的波及,正月,家家户户正喜气洋洋、张灯结彩过新年。
消息灵通的已经逃走,难民和周围的百姓涌进洛阳,所有的地方武装也全部退进城中。
云楼也如雨后春笋般被修起来。火药的储存更是不在话下。闯军快要围城的消息,让所有人都惊恐和担忧,新年的气息荡然无存。
夜深,这群士兵穿着厚重的、冰冷的铁甲,瘫软的、东倒西歪的靠在城楼上打着盹。
城楼上的人扒着城楼,探出半个脑袋往下看。
只见只见那些“土匪”都在搭着帐篷,一层一层,在火苗和烟雾的熏陶下,如波浪般,一眼望不到头。
镇守北门的是总兵王绍禹,手下的军队是此次洛阳保卫战里最精锐的部队。
此时的绍禹却急得焦头烂额,原来这种关键时候镇守洛阳的福王朱常洵竟然不见了。
延福宫似乎还是安详如往日,但细细一看,却又隆重不同往日。
被众人万里寻他千百度的福王,正在正厅的天公炉下指挥着众人摆设祭坛。
祭坛摆好后,朱由崧和亲卫武官都退到殿外候着。
上过香,又认真的拜了几拜,面对着佛像长跪不起,口里念叨着:
福王令手下献上重金,并问道长说:“道长有和破敌之法?”
福王得到指示,十分满意,他安抚士兵、散万金以壮军心,以死士突围,激战农民军。
洛阳城就算军民一心,终归也有物资、人力殆尽的时候。
一天的征战,让守城的军民疲惫且寒冷。
人们纷纷在城墙下用篝火取暖。
“城中的父老乡亲们,我是刘见义,城中官兵和百姓不要再为明廷卖命。随闯王,不纳粮,有田种。不要再听王绍禹指挥,此人无情无意,不要再相信他。快开城门,投奔闯王吧。”
城门内,正是刘见义的老部下,他们听出来这正是昔日刘将军的声音。
更别说这些人还是刘见义的老部下,半月以来更是受尽屈辱,费力不讨好。
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将这一肚子怒火点燃。
同时在城上向外高喊:
这个时候,河南巡抚李风仙正在同前兵部尚书吕维祺、河南知府亢孟桧、总兵王绍禹、朱由崧等人在共商城防之事。
众人越说越有信心,认为坚守到朝廷大军前来,还时大有希望的。
朱由崧一听,立刻慌乱起来,急忙到延福宫去寻找他那整日烧香问道的父亲朱常洵。
一见到父亲还在同道长闲聊,朱由崧也火了:
“洛阳失守,匪首李自成已经入城!父亲快随我一起逃了吧。”
道士急忙带着福王父子从延福宫后的下水道逃出洛阳城。
朱由崧虽有不舍,却也不敢再有耽误,就这样慌慌张张逃出洛阳。
很快,因为告密,众人便在佛像下把朱常洵搜了出来,被推搡着带走。
在李自成大帐外,遇上了被抓的前兵部尚书吕维祺。
李自成听见帐外闹哄哄,问起手下,门边的小青年告诉他,是抓到福王朱常洵那条老狐狸了。
“妈的,叫老子吃尽苦头。就是这条老狐狸!看我不活活烹了他。”
直到把脑袋磕得青紫,喊破喉咙的哀乞饶命。
李自成也没有让他停下的意思,抬起一只脚,踩在朱常洵的脑袋上,轻蔑的对众人说:
“看看,这就是你们畏惧的王爷。也不过就是条肉虫嘛!”
看着这个哭喊饶命的肥王爷,李自成终于想好怎样对他。
他让手下人先将朱常洵五花大绑,然后剥光洗净,就这样赤裸裸的站在冰天雪地里。
朱常洵以为自己会这样结束自己的一生。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想起了皇上......
“王爷受苦了吧,我让他们替你准备了一锅热水,你下去洗个澡吧。”
朱常洵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大喊:“别煮我,我有家财,愿共享之!”
这一次朱常洵又天真了。
汗水打湿了全身,又在下肢凝固成冰。
但洛阳城军民一心,保护家园,也不是假的。
为何这“义师”被洛阳百姓称为土匪,宁死不愿相助?
时代造就了李自成,但这样的李自成终归是有很大的局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