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主题下,春之生、夏之长、秋之收,都不契合故事场域;只有冬,它的藏与寒,茫茫大雪与幽幽深山,才能成为叙事客体,与角色同频共振。同时,送冬即迎春,本就含有希望之意;加之,冬天的一个特征:室外寒冷,室内暖和,或可象征人物处境——虽置身冰天雪窖,却仍然渴求温暖。
浩丰在上海金融公司工作,腕戴名贵手表,是同学眼里的成功人士。可优秀背后藏着无法纾解的压抑——他在言谈间透露,母亲从小逼他,所以他才拼命学,逃离故乡,来到上海;结果上海的工作环境和生存压力,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母亲”。如今,业已成年,背负甚多的他,还能逃到哪去?虽接受心理治疗,但不能说服自己。同学婚礼不过是借口,他是想趁此机会,到北方雪地散心,或是恰当地结束自己。
娜娜曾是获多项奖牌的花样滑冰选手。因意外,脚受伤,留下一道丑陋的手术疤痕。职业和梦想尽毁,有意把自己放逐到这个边境小城,聊借导游度日。她在人前微笑,故作洒脱;一旦退到人群背面,就会失神地抽烟,或望着滑冰的人群自我伤悼。脚是她的隐痛和心疾,让她习惯伪装自己,甚至无法面对真实的自己。
韩萧没读过什么书,自小姨嫁到延吉并开了一家饭馆,他就被母亲以谋生的名义支使到这里打下手。他虽非懒散之徒,身上却有一种安于现状的倦懒和习惯“躺平”的姿态。他不敢表白娜娜,没钱维护摩托车,对浩丰这个闯入者的态度暧昧不清,说不清是嫉妒还是珍惜。在一片生活的混沌中,他隐隐地感觉自己必须做点什么。而第一步,就是离开这里。
毫无例外,他们都是生活的失败者,只是败得“有限”,不至于崩溃,却也不能说“这无所谓”。生活中涌现出来的困厄,如同一场漫长的感冒,让他们难受,却无法解决,仿佛影子,时时伴随,并在某个时机会提醒他们:你是个病人。
浩丰身受抑郁困扰,在人群中总是手足无措。他独自旅游,不与人亲近,像个自我放逐的游魂。直到导游娜娜对他释放善意,才愿意和对方说几句话。一个意外的发生——他的手机丢了——使得娜娜邀请他去酒吧玩,认识了韩萧。
等到三人上山,不巧撞见棕熊。在棕熊的死亡威胁下,娜娜无畏地走向前去,像是要献祭自己。结果棕熊闻了闻她,转身离开了。能经受煎熬、完成天神考验的熊嗅闻娜娜,如同嗅闻同类。娜娜流下眼泪,或可理解成,她已经感受到熊的慰藉和认可:她困于心病数年,一直煎熬,但倘若意志够坚,或能化身“熊女”——一个更理想的人生形态。
此外,还有一组强烈的意象,梦境中的冰墙迷宫和未曾见到的长白山天池。迷宫中的三个人,绝望而无助地徘徊,奔跑,追寻,明明彼此就在身边,却总是望不见。迷宫的意象之后,三人越走越近,同去寻找天池。这里的天池是一个理想之境:可在此结束自己或洗涤身心。只是他们没有到达,所以无法验证是“结束”还是“洗涤”。也正因为这种不到达,理想就还是理想,他们仍需奔赴,追寻,行在自己的路上。
这只能归咎于以陈哲艺为首的主创团队,过于散漫和“即兴”。三个月筹备期,白天勘景,晚上写剧本,距离开机前十天,才完成剧本。拍摄过程没有分镜图。整部电影只用了一个定焦镜头拍摄。这种随心随性的创作,陈哲艺在采访中称之为“极大的自由”。但这种“自由”难道不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吗?
明明可以打动更多观众,却只拿出一个剧本大纲的成品。明明拥有动人的才华却不加珍视,借自由之名掩盖创作上的懈怠。没有为这个故事找到最佳的镜头语言和情节架构,就是这部电影最大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