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宗国是自然资源部第三海洋研究所(以下简称海洋三所)研究员,是厦门中华白海豚保护的发起人之一。20世纪90年代初,他主持厦门海域中华白海豚的逐月调查工作,为建立保护区奔走;1997年,厦门中华白海豚自然保护区建立,他作为顾问,默默守护着海上精灵的“家”;近些年,年过八旬的他依旧惦记着保护区的情况,想“出海看看”……
上个月,黄宗国在厦逝世。他曾说,有生之年最大的愿望,就是为中华白海豚创造一个安全、温馨的家园。而今,他的愿望实现了。
他对白海豚情有独钟。尽管此前数十年,黄宗国主要从事海洋污损生物、海洋生物多样性研究,但他心中仍有惦念:“我是福建乡下的孩子。第一次在厦大海边看见白海豚时,我就想,总有一天要成为它们的朋友。”
厦门港是白海豚的重要栖息地。1994年前后,在黄宗国主持下,两岸拉开中华白海豚保护合作的序幕,并对厦门海域的中华白海豚进行了为期16个月的逐月调查。
科研人员先后在宝珠屿、火烧屿、何厝、刘五店等地建立20个监测站,观测白海豚出现的频率。彼时,厦门海域的中华白海豚不足百头,相较20世纪五六十年代,数量急剧下降,已处于极度濒危的状态。海洋污染、缺乏生态保护的港口航运、海洋噪音等,都是干扰中华白海豚繁衍生息的因素。
1997年4月,一只死亡的中华白海豚在前埔海边被发现,有关部门决定第二天上午派车将其拖回。但黄宗国惴惴不安——风浪太大,白海豚尸体随时可能被卷走。得到这一消息时,是晚上10点,他穿着拖鞋跑出家门,雇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海边。起初,出租车司机嫌白海豚尸体太臭,不愿意载。黄宗国好说歹说,付了双倍车钱才将白海豚带回海洋三所,此时已是深夜12点多。
去现场!只要接到有关白海豚意外死亡的消息,不论天气、时间,黄宗国都会迅速赶往现场,开展测量、解剖等工作,分析海豚的死因。作为香港大学海洋研究所客座研究员,每每从香港返厦,他都会带回大量中华白海豚的资料,把它们寄给市领导和新闻单位,呼吁全社会关注“海上精灵”的生存状况。
多年的积累,让黄宗国及其团队掌握了厦门海域中华白海豚调查的一手数据,他们提出“在厦门—金门海域和珠江口海域建立中华白海豚自然保护区”的建议,并撰写《厦门中华白海豚自然保护区论证报告》……终于,在多方努力下,1997年8月,福建省政府批准建立“厦门中华白海豚自然保护区”;同年10月,《厦门市中华白海豚保护规定》颁布;之后,以中华白海豚和文昌鱼、白鹭为主要保护物种的厦门珍稀动物国家级保护区、全国首个中华白海豚救护繁育基地分别建立。中华白海豚在厦门有了一个安全、温馨的“家”。
在自然资源部第三海洋研究所研究员连光水眼中,黄宗国一贯冷静。不过,这样的形象,却因白海豚而有了变化。市资源规划局森林资源与保护区管理处一级调研员洪荣标曾与黄宗国共事,他说,黄宗国是会为了白海豚“拼命”的人。
几年前,一家科研机构采取截线调查法监测厦门海域的白海豚种群数量。看完报告,黄宗国面有愠色:“在内海湾,截线调查法不能作为唯一的观测方法!”还有一次,黄宗国急急忙忙地跑进洪荣标办公室。原来,他看到海面上起了较高的浪,了解到是漳州海域在进行爆破,“海豚的生存会受影响!得赶紧协调,保护它们呀!”
黄宗国是厦门中华白海豚自然保护区的顾问。考虑到他年事渐高,2010年后,保护区工作人员会尽量避免惊扰黄宗国。但只要见到洪荣标,黄宗国一定会和他聊三件事:第一是身体、生活近况;第二是保护区工作进展;第三,就是白海豚观测点。临了,黄宗国不忘提醒洪荣标:“观测点完善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安排我出海,我帮你看看。”
时至今日,繁育基地的墙上,仍贴着黄宗国呼吁保护中华白海豚的相关报道。近年来,随着厦门海洋环境的改善,中华白海豚的种群数量得以恢复。“海上精灵”的家越来越好,一生耕耘在“蓝色国土”上的那位老人却永远离开了。
自然资源部第三海洋研究所研究员林茂说,黄宗国不善言辞,就算大家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他的话也甚少。或许,他把想说的话都写进了著作里——黄宗国的著作目录,林茂打印了整整四页。《中国海洋物种和图集》系列专著(共十册)在国家图书馆、许多大学图书馆、相关机构及国际海底管理局等皆有收藏。
中国有多少海洋物种?黄宗国是我国第一位回答这一问题的学者。他组织国内外百余位专家学者,梳理中国海洋生物书籍、资料、文献等,主编《中国海洋生物种类与分布》,于1994年面世。同年,国务院白皮书使用该书中的数据,向世界公布了答案——至1994年,中国已知海洋生物20278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