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的决心》是一部有分量的作品。这是朴赞郁继《蝙蝠》于2009年在戛纳拿下评审团奖后,时隔十三年,再次斩获戛纳荣誉,获得戛纳影展最佳导演奖。英国《卫报》记者感慨,汤唯在其中演技惊人,而朴赞郁毫不吝惜对于汤唯的赞美:“作为演员,汤唯身上有一种很大胆的特质,她能表达的东西似乎没有限制,但同时你也很难读懂她,她就像一座深渊,一口深井,我不想形容为神秘,但她的确有这样的深度,让人深感好奇。对一名演员来说,这相当罕见。”
这是一部用黑色、禁忌元素包裹的爱情电影,擅长于制造色情、眩晕、惊悚质感的朴赞郁,这一次显得分外克制,用他自己的话说:“(这部电影)很安静,一点也不显山露水。”电影的剧情看似俗套:警官爱上了身为嫌疑人的女人,在连续两起案件中,汤唯饰演的瑞莱都面对杀夫嫌疑,朴海日饰演的警官负责追查真相,被迫在爱欲和职业道德、家庭伦理之间做出选择。在这部电影中,你能找到朴赞郁的迷影元素和他对汤唯前作的呼应。但它不见得能够讨观众的欢心。
剧作上的反高潮、反类型,让它看上去冗长、沉闷。而汤唯饰演的女主角宋瑞莱充满奇观化的设定,又让影片增添了一份神秘主义的气息。再加上大量意识流手法的运用,以及藏在平淡对话中的心理刻画,这些都拉开了《分手的决心》与普通观众的距离,却也让文艺电影爱好者群体高潮迭起。
《分手的决心》剧情绝不烧脑,但细节及内心独白的叙事手法绝对是绕中绕。非情感细腻的看不下去。这样的表演比《色戒》的情感戏又高了一个水准,如果说《色戒》是欲说还休,欲语泪先流,那《分手的决心》绝对是意会之后再无其他,一笑千种愁,抽刀断水水更流。
汤唯饰演的宋瑞莱在开头所说的:“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我不是仁者,我喜欢海”,引用自《论语》·雍也篇里的一句话,意思是智者像水一样宽广而灵动,仁爱之人像山一样平静而稳定。然而,智和仁是相辅相成、刚柔相济的。《分手的决心》中,用“山”与“海”的对立意象来隐喻爱情和自我的两种状态,“山”是稳定的、岿然不动的,“水”是流动的、变幻莫测的。其中一场戏两人坐在审讯室里,镜头的对焦不停的从镜中和现实中相互切换。
后半段,为了帮助瑞莱隐藏犯罪证据,隐藏海俊那种洞穿真相后的失落,他们各自生活,分开了13个月后,两人又因为机缘巧合遇见,看到男主和他貌合神离的老婆后,汤唯也想重叙旧好,于是,在雾气蒙蒙的梨浦,迷雾逐渐散去,发生的一切却被水包围,女主角也藏身于大海的深处。男主角骄傲的坠落,如山之高;女主角隐藏的柔软,如海之深。在“山与海”对立的意象面前,观众看到的是对危险和安全的隐喻,朴赞郁暴力美学的另一边,就是以暧昧的意象与造型,完成人物内心与情感的合奏。
朴赞郁也十分擅长运用特写镜头和全景镜头的剪接对比。在几个人一起讨论的环境中,他往往会用特写镜头以运动镜头的方式划过每个人的面庞,再以全景的方式展现一群人,个人与集体的关系更加割裂,更加突出荒诞感。在《分手的决心》中,海俊发现瑞莱是真正杀死她丈夫的凶手后的画面,朴赞郁就以分切镜头的形式重现了瑞莱和丈夫爬山的情景,时间与线索上的重合通过分切镜头来解答悬念,体现了漫画般天马行空式的剪辑风格。
当瑞莱带海俊来到锄头山抛洒母亲的骨灰后,镜头通过瑞莱的视角走向站在悬崖边的海俊,镜头随着呼吸声一摇一晃,冷峻的月光照射着这对想要隐藏而又无路可去的炙热男女,你我不禁再次心头一紧——唯一知晓命案真相的海俊是否会被瑞莱塑造成身边死亡的第三个男人呢?对于朴赞郁来说,此时若女主选择像推下她第一任丈夫那般杀死海俊,给人的震撼绝对是巨大的。镜头转换后的海俊仿佛也在等待着自己的命运,等待着命运将自己推向深渊,但当海俊闭上双眼感受到温暖后的释然和瑞莱最终的背后一抱,好像是朴赞郁在一旁嘲笑着观众,人性肮脏丑陋,但人性又是那么神秘莫测。
《分手的决心》想说的不只是爱需要克制,爱还是希望你好,更希望你能陪着我。瑞莱是海俊心底的那丝光亮和欲望。多年的平淡生活和身边无趣的人生,瑞莱像一束光照在身上,瑞莱的出现不单单是蛇蝎美女的婚外一瞬,是中年男人真正追寻的一束凄美月光。你我难道不会扪心自问?干涸的生活是我们想要的么?要找的东西也许就在脚下,要拥有的人也许一直都在身边,看不到以后,看不到未来,那么你我是否又看到了眼前,看到了身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