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公主成婚之后,便少回侯府了,如今已是深冬,满园皆是一片枯败,昔日喧哗热闹的武都侯府,如今越发萧条颓唐。
刚进父亲的院子,远远就听到接连不断的咳嗽声。
朱纶心头一紧,加快了步子。
父子相见,武都侯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驸马爷这个时候回来,是来看老夫死了没有?”
“父亲病成这个样子,儿子竟然都不知道,是儿子不孝,洪太医妙手回春,定能让父亲早日康复。”朱纶说着对旁边的洪太医点点头,“有劳洪太医。”
岂料太医还未上前,就听到武都侯道:“皇家太医,老夫这把老骨头可消受不起。”
“父亲,都病成这样了,何必再和儿子置气……”
“老夫不敢和驸马爷置气。”武都侯转过脸去,“时候不早了,老夫这里不留客了,请便吧。”
“驸马爷,这……”洪太医面色为难。
朱纶无奈的皱皱眉:“海叔,先送洪太医出府。”
知道父亲心结未解,屋子里再无他人,朱纶跪了顿首:“父亲身子不好,何须还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如今这样颐养天年不是更好吗。”
“颐养天年?咳……咳……”武都侯怒视着朱纶的方向,“我武都侯府守护北疆数十年,满门忠烈,没想到最后竟出了你这么个贪生怕死定,你为了去攀附公主殿下,竟将北疆之地拱手相让,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父亲。”朱纶闭目,“我从未想过攀附公主,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我们侯府三代守护北疆,百年荣耀,可历朝历代,功高盖主难以善终的例子也不少,此刻,父亲把兵权交出来不正是时候吗……”
“你还真是长能耐了,这次回来,竟敢指摘老夫,滚!”话还没说完,武都侯就狠狠的砸过来一个茶盏,“阿海,阿海,把这个混账给老夫撵出去。”
……
和泰公主李霜华巴巴的守在大将军府门口半天,都未能如愿见到尚世子。
倒是被皇后的人召进了宫。
一进凤仪殿的大门,皇后娘娘就是一脸愠怒:
“你说说你,如今都是成婚的人了,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跑去大将军府的门口,幸好大将军闭门不出,否则如何收场,你,你如此行事,置驸马于何地啊。”
李霜华倒是不以为然:“我不在意,他不敢在意,下次再去见尚哥哥的时候,定要打探好他的行程,莫要再扑了空才是。”
“还有下次?”皇后摇摇头,走上来,拧着她的耳朵,“驸马纵容你,宠着你,你竟忽然不知,他日有你后悔的时候。”
“疼,疼,母后。”李霜华疼的龇牙咧嘴,“快松手,快松手。”
“驸马玉树临风,文武双全,对你又是事事上心,你竟还不知足。”皇后怒其不争的看着她。
“他再好,也是父皇赐婚的驸马,不是儿臣喜欢的人。”李霜华揉着耳朵,都囊着,“儿臣从小到大,喜欢的都是尚哥哥,父皇既然要赐婚,当日为何不把尚哥哥赐给我。”
“人的缘分啊,不是喜欢就可以在一起的。”皇后看了看李霜华,语气柔和了几分,“但是母后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父皇没有为你选错驸马。”
又是这套说辞,李霜华都听腻了:“母后,尚哥哥尚未娶妻,我已经决定了,这次一定要和驸马和离,我一定要和尚哥哥再续前缘。”
“说什么胡话。”皇后立刻冷下脸,“尚越你莫要肖想,驸马才是你的良配,要是再犯糊涂,你父皇定饶不了你。”
虽然皇后训斥,但是李霜华并未放在心上,大不了这几日忍耐一下,不去找尚哥哥,不过马上就要到庆功宴了,到时候一样有机会。
第三章 重见 宴席
大将军北疆大捷,皇上为大将军父子准备了盛大的宴席,大宇上下有头有脸的人物悉数在场,可谓高朋满座。
皇上如此看重尚氏父子,席间自然少不了摆高踩低的攀附之徒,四周恭贺阿谀之声不绝于耳。
李霜华已经整整两年未见尚世子,此刻自然是目光一刻不停的追逐着世子的方向,毫不避讳。
身旁的朱纶只是低头饮酒,恍若未查,高座上的皇后直皱眉头,崔姑姑机灵的走向李霜华,手臂轻触:“公主,茶凉了,奴婢给您换一盏吧。”
“无妨,无妨。”李霜华挥手,抬头和皇后严厉的目光相接,心头一个咯噔。
人群中不知是哪个不开眼的道了一声:“世子如今已经到了弱冠之年,不知可有婚配。”
皇上也是连连点头,笑看向尚越的方向:“尚越,你若是有心仪之人,尽管说出来,朕今日就为你赐婚。”
李霜华的一颗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儿,目光求救的看向皇后。
皇后别过眼神儿不理睬她。
好在尚越站起身来:“多谢皇上厚爱,只是如今北疆虽然暂时被击退,但是实力尚存,北疆未稳,臣不敢谈及婚事,还请皇上体谅。”
这番话,让李霜华更加笃定了尚越这些年对自己依旧一心一意。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招摇,朱纶从旁低声提醒:“公主,今日这点心都是公主喜欢的,不尝尝吗。”
尚越当前,李霜华瞧着朱纶更不顺眼儿:“这些东西从小吃到大,早就吃腻了。”
朱纶垂眸,端起桌上的酒盏一饮而尽,喉咙的辛辣让他难受的厉害,眼前公主看向尚越的目光让他越发愧疚自己拆散有情人,也更是让他嫉妒得要发狂。
他不敢久留,硬撑着站起身来,脚步踉跄的朝大厅外走了出去。
外头的冷风吹得他一个激灵,脑子也是清醒了不少。
他依靠着冰冷的假山,脑子里忽然想起当日的那场错位的请婚。
彼时大宇在东夷吃了败仗,北疆又是蠢蠢欲动,兵力不得呼应,皇上为此焦头烂额。
正当此时,他们提出和亲,若是能以公主下嫁东夷,便可休兵。
皇上自是舍不得公主,奈何公主尚未婚配。
为难之时,尚越和朱纶恰好赶来禀告军情,皇上瞧见二人,心里一动。
皇上提及公主即将远嫁,二位将军可愿迎娶公主,为朕分忧。
二人自然明白皇上的弦外之音。
大将军府和武都侯府都是百年世家,为大宇守护疆土几十载,虽然忠心耿耿,但毕竟手握重兵,皇上心头难安。
大宇国驸马向来只领个虚衔,二人若是能为公主弃前程,皇家又能收回兵权,公主还不用远嫁,对皇上来说是一石三鸟。
可对二人而言,则是满门功勋一朝丧尽,代价实在太高了。
朱纶目光看向尚越的方向,他和公主两情相悦,若能答应,至少能是琴瑟和谐。
眼看尚越犹豫不决,皇上面色也越发难看,想起公主若是远嫁蛮夷,如何使得,一咬牙,朱纶顿首道:“皇上,臣自幼仰慕公主殿下,臣愿迎娶公主殿下。”
看今日局面,当真不知当日之选,是对是错。
朱纶又是长叹一声,刚想挪动步子,就瞧见有人带着哭腔儿从眼前飞奔而过,一个东西骨碌碌砸破冰面,掉进了水塘里。
第四章 对错 过往
来不及看清楚是什么,就瞧见尚世子也是从旁边快步而去。
方才那个人影儿莫不是公主?朱纶一愣,连忙收拾心情返回宴席那边。
果然,远远的,就瞧见公主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灌酒,旁边的宫人正在抢夺酒盏。
瞧见朱纶来了,忙道:“驸马爷,您快劝劝公主殿下,再喝下去怕是要伤身了。”
朱纶上前抢过酒盏:“公主,你醉了。”
说完对上座的帝后拱手:“皇上,公主醉了,容臣带公主先行回府醒酒。”
帝后早已心知肚明,自然挥挥手。
朱纶抱起李霜华,朝外面的马车走了过去。
李霜华半醉半醒的依靠在朱纶的身上:“你说,尚哥哥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
这番话让朱纶如何作答,只得拉了拉她身上的衣裳:“公主喝多了,别着凉了……”
“是你,都是因为你。”李霜华忽然一把揪住朱纶的衣裳,红着眼睛,“要不是你当日请婚,尚哥哥怎么会不理我,都是你坏了我和尚哥哥的姻缘,都是你……”
“我要和你和离,我要去找尚哥哥,我要让父皇赐婚,我要……”
李霜华一直絮絮叨叨的,好不容易到了府邸门口,红儿唯恐公主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出来,赶紧先开口了:“驸马今日也累了,奴婢扶公主回屋就行了。”
岂料怀中的李霜华就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尚哥哥,不要离开我,不要不理我。”
红儿面色一阵发白,朱纶平静的道:“无妨,我陪着她就好了。”
“是,是,那奴婢去为公主熬醒酒汤。”红儿唯唯诺诺的退了下去。
朱纶怀抱着李霜华进了卧房,小心翼翼的把她搁在榻上,盖好被子,环顾四周,朱纶心头忽然升起一股凄凉。
成婚两年,自己对卧房的一切竟还是这般陌生,不知不觉,自己竟做了两年有名无实的驸马了。
“水,我要喝水。”床上的李霜华又是迷迷糊糊的折腾人。
朱纶倒了一盏热水,扶着她喝了几口。
次日醒来,天色已经大亮了,李霜华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坐起身来。
“公主,您可算是醒过来了,奴婢都担心死了。”红儿赶紧走上前来。
“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去把我那件碧绿色的骑装找出来,我要去骑马。”
“骑马?昨日下了一夜雨,地上都结冰了……”
“你瞧见我的那个木人了吗,怎么不见了,昨天我记得带在身上的。”李霜华在床上胡乱的四下找寻着。
“奴婢不知道,昨日是驸马抱您回屋的……”
“定是他拿去了,太可恶了……”李霜华气冲冲的夺门而出。、
红儿悔的只想打自己几个嘴巴:“公主,驸马爷可是伺候了您一夜,才刚回院歇息……”
朱纶才刚迷糊,房门就“框”的一声被推开了。
“朱纶,把我的东西交出来。”
不是李霜华是谁。
“什么东西会在我这里?”朱纶坐起身来,一脸不解。
李霜华冲上前来:“就是小时候尚哥哥送给我的那个木人,我骑在马上的那个。”
朱纶脑子里忽然想起昨日水塘边那个咕噜噜的东西,道:“不在我这里,许是落在宫中了。”
“胡说八道,定是你拿去了,你就是见不得我留着尚哥哥的东西。”
“一个木人,你喜欢我再给你雕琢一个便是。”
“你雕琢的,能和尚哥哥的相比吗,走开。”李霜华说着动手翻弄起不大的屋子。
“公主……”见他这般,朱纶忙上前阻止,“公主,我这房间狭小,东西杂乱,公主莫要弄伤了手。”
“这个箱子怎的还带着锁,给我打开。”
朱纶拦住她:“公主,我去帮你找,今日一定给你找回来可好,我马上就去宫里给你找。”
“你最好的找到,不然我饶不了你。”
“公主放心,我一定能找到。”
第五章 木人 药方
果然,还不到一个时辰,朱纶就从宫里回来了,手里正拿着那个木人。
“对了,对了,总算是找到了。”李霜华一把抢过木人,全然看不到朱纶还一身的冰渣子,“红儿,我们去骑马。”
“驸马,这身衣裳……”红儿满脸担心的看向朱纶。
对方只是浅浅一笑:“无妨,你去伺候公主吧。”
一夜未眠,如今又是受了寒,夜里就发起高热来。
长生道:“奴才去请个太医来,这烧下去可不得了。”
“不用。”朱纶摇头阻止,“入宫请太医,要是惊动了皇上就不好了,去熬个姜汤过来就好了。”
“可是……”
“快去。”
能在马场上面追逐尚世子,李霜华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心情也愉悦了不少,朱纶听见她银铃一般的笑声,忽然明白了,公主到底是委屈了。
“驸马,您的信。”长生递过来一封信。
朱纶接在手里,眉心一簇。
东郊。
朱纶早早来了约定地点,四周空无一人,系好马,朱纶刚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忽觉耳畔冷风一闪,他本能的侧身错过。
对方又是一剑刺来,朱纶挥起衣袖一击挡开,对方闪身几米开外:“几年未见,你功夫一点儿未落。”
“师兄说笑了,这几年拘在京城里头,怎比得过师兄你。”
尚越目光一深,缓步走上前来,伸手拍了拍朱纶的肩膀:“当日之事,是我对不住你们。”
朱纶笑摇摇头:“如今北疆安稳,你功不可没。”
对方垂眸,思量片刻道:“有一事我得如实相告,那日宴席,公主曾在御花园寻我……”
“公主自幼钟情于你。”
尚越摇头:“你为了公主可以抛却一切,可为我还是更看重家族责任,对公主的心思,远不如你……”
话未说完,忽然扶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朱纶可是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尚越闭目扶着他的手,半晌才睁开眼睛:“我中毒了。”
“怎么回事?”
尚越提及战场上事情,不单他中毒了,军中中毒的不少,看似瘟疫,实际是中毒。
听闻当日武都侯曾驻守的时候,也出现过此等事情,我此次回来,名为凯旋,其实是来养伤和找寻解药。
但是如今武安侯病着,自己只好来找他寻找答案。
北地之事,父亲必定更加熟悉,虽然父亲态度恶劣,但此事事关重大,还是答应了下来。
武都侯府里头。
海叔从里屋出来,瞧见朱纶在院子里徘徊,瞧见朱纶,忙道:“少爷回来了,老爷请您进去。”
朱纶一愣,看来父亲早有所料,走进屋里,父亲已经在上座坐好了,虽然依旧一脸阴沉,但面色好了不少,看来上次找寻的几个大夫还算上心。
“父亲似乎身子好多了。”
武都候直接打断他的话:“你此番回来,还有其他的事情吧。”
“父亲料事如神,儿子不敢欺瞒,此番回府,是因为尚师兄中毒的事情……”
“啪”的一声,武都侯重重的盖上茶盏:“你对别人的事情竟然还这么热心。”
“父亲,父亲镇守北疆多年,定然也不想北疆动荡,百姓重历战乱之苦。”
“你不必多言,北疆既然已经易手,和老夫便是再无关联,你走吧。”
朱纶不甘心:“若是父亲气不过,打骂儿子都可以,但此番中毒关乎重大,还请父亲不计前嫌出手相助。”
“阿海,把这个孽障赶出去……”
第六章 和离 缘断
海叔为难的走前来:“少爷……”
朱纶看着父亲决绝的背影儿,站起身来。
海叔扶着他的手,叹了口气:“少爷,老爷正在气头了,你先回去,昨日老奴还瞧见他在看北疆的地图。”
“当真?!”朱纶心头一亮。
海叔肯定的点点头,压低声音:“自然当真,此番老爷不帮你,肯定有其他原因,你先回去。”
既然父亲对北疆并非当真放下,那今日便不能白回。
朱纶一咬牙,在院子里跪了下来。
“少爷,你这是干什么,这大冷天的,一会儿怕是要下雪了……”海叔赶紧把他往起扯。
“还请父亲成全。”
跪到半夜,果然下起雪来,看着儿子冻的面色发紫,武都候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把一封信丢到他的脸上:“身体发肤,父母所赐,你个混帐东西竟然敢来威胁老夫,立刻给老夫滚回你的公主府交差,孽障。”
“多谢父亲。”朱纶忙的叩首。
海叔立刻端着姜汤赶上来:“少爷,先喝完姜汤再走。”
“多谢海叔。”
“丑话老夫可要说在前头,这药方可是以毒攻毒,结果如何,各安天命,若是有事,莫怪他人。”
说完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当夜便是急匆匆的拿着药方,前去大将军府。
不想竟然在门口遇到公主,正在大雪中冻的瑟瑟发抖。
李霜华回头瞧见朱纶,便迎了上来:“你也是来看尚哥哥的吧,快去叩门,我都等半晌了,都不能进去。”
看着她急切的央求,朱纶终是点点头:“好。”
药方虽然送到,但是后果如何,还待商榷,以毒攻毒几个字扰得朱纶翻来覆去一夜没睡踏实。
次日一早,长生便是面色难看的上前:“世子情况不好。”
难道还有其他药方?朱纶一惊,忙是起身赶往武都候府,想找父亲问个究竟。
“昨日老夫就说过,以毒攻毒,莫怪他人。”
“可是父亲,当日这药方你既然用过,可否还有其他调理的药方,还请父亲再回忆回忆。”
“老夫已尽全力,你莫要得寸进尺。”
一无所获,朱纶有些失魂落魄。
看着朱纶远去的影子,海叔道:“老爷,你怎的不和少爷说明白!尚世子内伤未愈,不能下猛药,去掉那几味药,虽然药效不够快,但足够解毒啊。 ”
武都侯道:“老夫本不想理会,都是这个孽障,对了,当日几个太医可都赶回京城了?”
“老爷放心,都办妥了。”
“行了,叫他们都去瞧瞧尚世子,莫要当真死了,怨到老夫头上。”
“是,是。”
……
朱纶刚返回公主府,李霜华竟然怒气冲冲的在院子里等他。
一看到他,就往他脸上丢了张纸:“朱纶马上把这个签了,本公主一日都不想再看见你了。”
“这是……”朱纶一脸懵懂,弯腰捡起地上那张纸,骇然瞧见“和离书”三个字,顿觉五雷轰顶,她,连和离书都写下来。
正不知所措,就听到李霜华的声音:“朱纶,没想到你竟然这般无耻,表面上答应我,找合适的机会向父皇奏请和离,可背地里,竟然去毒害尚哥哥。”
看来她是知道尚越病情加重的事情了,可这般给自己按罪名,实在忍无可忍:“在公主心里,我竟是这种人。”
“还在这狡辩,药方是不是你送过去的,我怎的就没看出来你心思这般阴毒,尚哥哥可是你师兄,竟然也下的去手。”
朱纶难以置信的看向李霜华的脸,原来她从来都没曾了解过他,她早已认定他十恶不赦,一切辩解皆是枉然。
他认真的收好和离书,忽然笑了:“若公主认为我是这种人,尽管去上奏皇上,若能定罪,自可摆脱我,若是不成,待我上奏皇上,也会签好,送还公主殿下。”
说完转身而去。
留下一脸蒙圈的李霜华,半晌才反应过来:“朱纶,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般同我说话。”
红儿忙拉着她小声道:“公主,您过分了,驸马朗月清风,岂是恶人。”
“药方就是他拿去的,你也瞧见了啊,本宫说错了。”
“好了好了,公主,眼下还是找解药要紧啊。”
“对对,找解药,进宫,去太医院,把太医都派过去。”
第七章 袒护 使臣
公主前脚刚走,后脚儿皇上就召朱纶进宫了。
刚到御书房外,竟然发现公主在外头罚跪,四目相对,对方狠狠瞪了他一眼:“看我被罚,你很高兴吧。”
“公主这是什么话,我怎会……”
李霜华别过脸:“我不想听你狡辩。”
朱纶苦笑:“我今日才知道,公主原来如此厌烦我。”
“你如今知道也不晚,早日跟父皇提及和离,一别两宽。”
朱纶无言以对,深吸一口气,跨过门槛儿。
“皇上恕罪,公主冲撞皇上,是臣的错,公主金枝玉叶,还请皇上责罚臣。”
“你不必理会她,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皇上,公主只是一时口无遮拦,请皇上饶恕,臣愿代公主受罚。”
皇上怒看了他一眼:“你事事都纵容她,她才会这般无法无天,她已成婚,还整日围着尚世子,成何体统。”
“是,但此番的确是因为臣的药方,公主才气恼的。”
“你不用为她遮掩,事情弄到这一步,绝非一日两日之事,让她跪着。”
朱纶顿首,还想多言,宁公公匆匆而入:“尚老将军来了。”
“老臣拜见皇上。”
“徒儿见过师父。”朱纶忙对尚老将军叩首。
“都起来吧。”皇上挥挥手,示意二人落座。
朱纶对尚老将军道:“师父,药方的事情……”
“药方的事情,我已经禀明了皇上,都是越儿自己执意要试药,与武安候无关,诊病的那几个太医,我知道也是你们请过去的,越儿毒性已解,只是身子虚弱,调理需时,其他无碍。”
“当真?!”朱纶瞬间明白过来,原来是父亲。
“自然当真。”皇上对他点点头,“你总是心事太重,事事都揽在自己身上。”
“是臣的错。”
“你没有错!”皇上加重了语气,递过来一封信,“先看看这个,今日叫你们过来是另有其他的事情。”
第八章 夺目 心愿
二人接过来一看,都是簇紧了眉头。
“这件事情,二位怎么看?”
尚老将军拱手道:“皇上,此事老臣也打探到了,这次他们前来京城,带来了不少高手,只怕是来者不善。”
“你说的是。”皇上同意,“尚世子的武艺无人能及,时间紧迫,不知到时候可否上场。”
尚将军面色凝重,跪了下来:“皇上容禀,这毒性猛烈,太医说休养需时,臣恐怕越儿到时候无法为皇上分忧……”
“朕岂能不知啊。”皇上把他扶起来,“朕今日叫你们过来,就是让你们二人多挑选些武艺高强之人出来,以备万全。”
“是。”
……
转眼到了年关,各邦来朝,北胡的人当真不请自来。
宫宴之上,字画比拼,朱纶都是手到擒来,十分耀眼,皇上皇后频频点头,李霜华大概是第一次发现,驸马竟然这般厉害。
到武功比试的时候,北胡带过来的壮士神力非凡,所向披靡,短短功夫,已经连伤多人了。
皇上和尚老将军对望了一眼。
那个武夫竟突然对着尚越的方向拱手:“尚将军乃是北胡的故人,听闻武功高强,不知今日可否领教一番。”
尚越还未开口,李霜华就站起身来:“混账,就凭你这点儿能耐,也配挑衅我们大将军?”
皇上直皱眉头,朱纶握着公主的手,顺着公主的心意:“公主说的是,这位壮士武功的确厉害,但眼下尚不到挑战大将军的时候,在下倒是愿意领教一二。”
对方打量着朱纶,见他白衣胜雪,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满脸讥讽:“驸马爷才高八斗,方才我等都是有目共睹,可这刀枪无眼啊,驸马爷身份尊贵,若是伤到了,只怕皇上会怪罪。”
朱纶自信满满:“壮士多心了,你武艺虽然不差,但也未必伤是我的对手。”
武夫面色难看:“那驸马可要当心了。”
说完飞身扑了过来,招招杀机,险象环生。
李霜华一颗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倒不是担心朱纶会咋的,主要是担心他败下阵来,尚哥哥不是得带伤出战。
虽然场上步步杀机,但朱纶似乎总能先他一步,次次扑空。
待看清对方的招式之后,朱纶飞身跃起,轻松绕到对方背后,挥剑抵住了对方的脖子。
没想到看似弱不禁风的驸马,竟然这般深藏不露。
胜负已定,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皇上咳嗽两声:“好了,驸马,快把剑放下来,莫要伤到了客人。”
北胡使臣面色一片黑沉:“宇国果然藏龙卧虎,我等领教了,走。”
说完一甩袖子,愤怒离场。
“驸马,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朱纶转过脸来,看向公主的方向,她不出意外的看向尚越那边,朱纶垂眸思量了片刻才道:“臣此刻尚未想好,可否想好之后再说。”
“好,何时想好了,朕都准。”皇上心情很好,笑着准允。
北胡灰溜溜的被赶走,众人心情大好,觥筹交错,十分热闹。
待皇上起身更衣,朱纶赶紧紧随其后。
“你说什么,想和公主和离。”皇上震怒。
朱纶跪下顿首:“皇上,和离是公主心愿,恳请皇上……”
“你,你……”皇上伸手指着他,气的胡子乱抖,“朱纶,朕当你酒后失言,不与你计较,赶紧闭嘴。”
“皇上方才不是说,臣想要什么,皇上一定会准允吗,君无戏言。”
“你……”皇上抬起手想给他一个大耳刮子,“朕是说过,可那是你的心愿,不是和泰的心愿。”
“达成公主心愿,便是臣之心愿,还请皇上成全。”
第九章 守护 缘断
“朱纶,朕告诉你,若是你胆敢再提和离二字,朕就让你武都侯府陪葬,滚回你的公主府,闭门思过!”
皇上丢下朱纶,拂袖而去。
比武受辱,北胡果然心有不甘,很快卷土重来。
二月,北胡铁骑再次踏破边地,烧杀抢掠,只是尚越身体还在恢复的重要时期。
战前无将,北胡将军所向披靡,皇上为此忧心忡忡。
朱纶毛遂自荐,愿意前去一试。
皇上起初不准,皇后说和泰总是闹腾着想要和驸马和离,便是从未体会过驸马不在身侧的滋味。
不如此番将二人分开,或许和泰自己就想通了,小别胜新婚,战事迫切,皇上最后还是同意了。
送行的人群之中,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儿。
“没想到,父亲会来为我送行。”朱纶走上前去。
武都候脸上照旧没有一丝笑意,他自腰间摘下一把长剑,“这把赤虹剑是为父从你爷爷手里接过来的,斩杀北胡敌寇无数,你且带在身上,莫要辱没了它。”
朱纶伸手接了过来:“父亲放心,儿子定当竭尽全力驱逐北胡。”
“但愿你说到做到。”武都候说着,转过身去,大步走远了。
朱纶抽出长剑,果然寒气逼人。
“朱纶。”是尚越策马而来。
“师兄。”朱纶收好长剑,走上前来。
并肩而行,尚越叮嘱几句:“此去凶险,你可要多加留意。”
“北地我也不是第一次去,师兄放心,此番定会为你守住阵地的。”
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他。
“什么事情,告诉我不就得了,还神神秘秘的写信?”尚越一脸懵懂的就要拆开,被朱纶及时阻止了。
“尚哥哥,你果然在这里。”李霜华翻身下马,欢快的奔了过来。
朱纶忙是把信塞到尚越袖子里头,走开了几步。
“公主真是的,还以为是为你送行的。”长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算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发了。”朱纶别过脸去,是该放手的时候了。
大军踏着朝阳徐徐而去,很快不见了踪影儿。
公主府里头,再没有碍眼的朱纶,李霜华本以为自己会开开心心的,没想到,才几日的功夫,心里竟然没来由的空落落起来。
奇怪的是,尚越竟然主动邀约,李霜华激动的连换了三身衣裳才出门。
酒楼坐定,尚越端详着眼前的李霜华,久久没开口。
“尚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尚越微微笑笑,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递了过来:“你看看这个。”
李霜华不解,打开一看,满满几页,竟都是自己平日的吃穿喜好。
“尚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看是谁的笔迹?”
李霜华仔细看看:“朱纶?!”
“不错。”尚越点头,“这是那日送行之时,驸马给我的信,这上头是公主的平日所好,驸马对你情深意重。”
“是又如何,我喜欢的是你。”李霜华恼了,干脆说出口来。
尚越定定的看向对方,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当日请婚之事,李霜华目瞪口呆。
“不可能,明明是他居心叵测,要拆散我们。”
“你觉得,驸马是这种人吗。”尚越站起身来,“我们三个自幼一起长大,以前我也以为我为了你可以不顾一切,可那日皇上问我们的时候,我犹豫了,我不配得到公主的厚爱,所以我这些时日一直拒见你。”
“不,不可能。”李霜华一时凌乱,她胡乱抓起袖子里的小木人儿,“你骗我,你不爱我,怎么会雕琢我的样貌。”
“这是驸马雕琢的。”尚越接过木人儿,“当日我拿在手里,你过来了说喜欢,我就给你了,你想想,如此心思细腻的活计,我如何作的了。”
李霜华目瞪口呆,自小到大的过往种种,她目光都是在尚越身上,全然忘记了总是陪伴在侧的朱纶。
风筝断了线,也都是朱纶爬树去摘,她闯了祸,大多时候也是朱纶殿后挨揍。
还有那日翻找驸马房间的时候,他那个上了锁的木箱子。
来不及多想,李霜华匆匆回府,砸开带锁的箱子,果然里头都是大大小小的木人儿。
分明就是她自己从小到大的模样儿,原来这么多年,自己竟是个傻子,所有人都看出了驸马的深情,唯独她自己浑然不知。
往日种种席卷心头,李霜华忽然想起那封和离书,顿时陷入巨大的恐慌,翻墙倒柜的也没有找到。
度日如年的等待,终于,北胡再次被赶出边境,只是为拒敌军,驸马和敌国大将军跌落山崖,同归于尽。
尾声
李霜华顿觉五雷轰顶,她不相信朱纶胆敢离她而去。
直到尚老将军掏出一个信封,双手呈给李霜华:“驸马那日出战前,把这个交给老臣,托老臣交托公主殿下。”
撕开信封,果然是自己亲笔写下的和离书,只是右下角多了两个熟悉的字迹“朱纶”
李霜华不顾一切的只身前往北疆,找寻驸马踪迹。
漫天风雪之中,李霜华主仆二人只觉得手脚冰凉,冻僵在地之前,似乎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儿。
“驸马,奴才说你和大将军一起回去就成了,非要窝在这里,看看现在把公主冻成这样儿,要是皇上怪罪下来,你如何交代。”
朱纶深叹了一口气,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就你话多,还不去生火。”
“你明明没事,为何不回去,害我千里迢迢,差点儿冻死。”李霜华依偎在朱纶怀里,余怒未消。
朱纶往火堆上添了一把柴火:“还不是为了你那封和离书,我已经跟皇上提及过,但是皇上不允,我只能借机死在这里,才能成全了你。”
李霜华忙是恐慌的捂住他的嘴:“不许再提这个死字。”
“公主说不提,便不提了。”朱纶宠溺一笑。
“朱纶,我要是不来找你,你打算一直不回京城吗。”
“等我得到你和尚越成婚的消息再回去,就说从悬崖底下爬起来了。”
“没想到你这般狡诈,竟敢欺君。”
“不是欺君,说了是坠落山崖,坠落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