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渊说，这双眼睛，这半颗心，皆是欠颜淡的，可他欠她的又何止这些？他可还记得晓梦蝶，可还记得，与他一起入梦，在梦中，与他相伴一生的颜淡？

只是，忘记又谈何容易！川面清冷，她想起了与应渊一起乘鲲观星的时刻，天上繁星点点，流星不时从身边划过，她笑望着他，他亦笑望着她。她想起了在地涯，他过生日，她为他剪了一个纸人，放入棺材里，告诉他，从今日起，这个纸人便代他离去，而他则会凤凰涅槃，重新活过……

颜淡不知，在天庭，应渊自愿接受情罚，当帝尊欲拿去关于她的记忆，免他情罚时，他竟固执地把记忆锁进了仙灵里。应渊曾跳下了无桥去救她，又情罚加身，几乎仙灵散尽。

乙藏告诉颜淡，自他当冥差以来，渡川最久之人用了七日，而她却渡了八百多年。而她不知，地涯中，应渊因受伤过重，亦昏睡了八百多年。

当录鸣与芷昔想尽办法将应渊唤醒之时，他拿着冥差的文书愣住了，忘川水，散前尘，灭心念，万年来无一例外，没想到颜淡竟孤零零一个人，在夜忘川走了八百多年。夜忘川九百年不渡者，便会灵消魂散，当初，他以为唯有绝情对她，方可护她周全，小瞧了她剜心相救的情义，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应渊忙上去搀住了颜淡，颜淡以为是乙藏，便不停地道歉，还有两日就九百年了，看来是忘不了了。而如今，她的目力、痛觉、味觉都在消散，而那些记忆却一直在她的脑海中，半点都没有丢失。颜淡不愿再回客栈，只愿坐在川水旁，静等最后一刻的到来。

客栈里，应渊告诉颜淡，自己平日有焚香之好，让她帮忙闻闻，这香味可还说得过去。他把香放进沉香炉内，香气袅袅升起，应渊注意观察颜淡的举动，还好，她的嗅觉尚存。

他告诉她，今夜且安心，明日，他陪她一起渡川。她告诉他，这九百年来，她无一日安眠。他愣住了，心痛难耐，他告诉她，今夜恰逢夜忘川守岁，将奏静魂乐，她一定会好梦。

颜淡渐渐闭上了眼睛，应渊轻轻帮她盖上被子。在看到颜淡脚的那一刹那，他的眼圈红了，那双脚在夜忘川走了九百年，已经血肉模糊不堪。

在颜淡的床头，放着那支他在地涯送她的沉花簪，他没想到这簪子，她一直都留着。看着颜淡沧桑的面容，他泪流满面，地涯照拂无法偿还，这一次，就换他守护她吧。

应渊带颜淡来到夜忘川，他用仙力变出一池荷花，她闻到了阵阵花香，应渊放出了晓梦蝶，让颜淡感受到蝴蝶纷飞的触感。他告诉颜淡，在凡界，不仅有蜂有蝶，还可见雨雪，见四季，他想激起颜淡生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