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已在给萧锷打电话，赵学生这个人的反应很可疑。前几天他们见到的掮客，因提前知道他们是萧锷介绍来的，都有所准备，糊弄得滴水不漏。但今天他们隐藏身份玩了个简单的小把戏，让毫无准备的赵学生露出点狐狸尾巴。

但萧锷有点迟疑：“我打听消息肯定不能略过这帮人，都是问过的，泾阳文物稽查队的老马亲自跟我保证没问题，他相熟的那几个人都没经手，其中就有这个赵学生，你没事去查他干啥。卧槽——”警官抽着气骂了句脏话，“总不能是老马有问题吧？”

向晚默然，文物稽查队是个相当特殊的机构，它是文物局/文广局下属的事业单位，负责监管文物市场和文物保护范围内基建活动，有一定行政处罚权限，有点类似城管。他们一方面经常需要协调配合警方办理文物案件，另一方面也比警方更深入文物市场。

工作性质原因，专门负责文物案件的萧锷和咸阳一带的文物稽查队很熟，几乎跟每个队长都能称兄道弟。警官要找白马老爷神像，自然而然地放消息给各个文物稽查队，再由他们向认识的掮客和文物商贩打听。之所以一直没回复向晚，甚至落在花荼蘼后面，就是因为各处都告诉萧锷，没见着这么件东西。

萧锷疑心一动，看谁都不太对劲，要是问题出在泾阳文物稽查队，就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这种灯下黑可是一辈子的奇耻大辱，他匆匆挂掉电话去确认。

向晚看着屏幕发了一会儿呆，苦笑着问：“我们跑来跑去，保护古代遗址，追索被盗文物，可要是问题出在内部，出在‘自己人’身上，该怎么办啊？”她不认识那位“老马”，可萧锷显然给予了对方相当的信任。

夏冰冰早就笑够了，安慰向晚道：“那也算不上你们自己人。我早说你们专业死脑筋，但凡把不要紧的文物拿出去卖，哪还轮得到这些人？”

向晚回头凉凉地看他一眼，夏冰冰浑然不觉，越说越得意忘形，“珍贵文物肯定不行，挑一些品相不好的、对研究没什么价值的，又能满足市场期待，又能补贴考古队和博物馆，多好的事！”好一会儿他才发觉车里气氛不太对，连忙声称自己就是开个玩笑，向晚不许生气。

和通常印象中财大气粗的收藏家不同，考古文博人大多清贫，这是个“升官发财莫入此门”的行当，程云峰遇到项目经费拨不下来时甚至自掏腰包干工作，刘潇潇抱怨向晚倒贴钱，却不知道她是随了老师。

而几乎每一个考古工作者，都会被问到“你怎么不拿点挖出来的东西去卖？”不仅陌生人问，很多时候就连父母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过手成千上万的贵重文物，却不偷偷揣一件在兜里，转手卖出去就能发大财。

向晚记得那是她被叔叔抚养不久，有一次老师偷偷跑来找叔叔喝酒，两个人心情都不太好，就着酒意大骂一位同行，又唏嘘他的才华。那时候她年纪还小，嫌他们吵着她看动画片，隔一会儿就愤怒提醒他俩小点声，可骂声还是不断往耳朵里飘，她断断续续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