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电影工业的突飞猛进,一边是艺术创作的日趋势微,当下艺术与商业的关系像极了理想和现实的碰撞。当《阿凡达·水之道》超越《泰坦尼克号》跻身全球票房影史第三,同期上映的《巴比伦》正在遭遇它的“滑铁卢”,票房惨败口碑分化,出品方派拉蒙只好将其匆匆上线流自身媒体Paramount+,以期尽快收回超额的投资。
在《巴比伦》电影的最后,导演用剪影的方式,将好莱坞100年间的经典影像镜头串起,回溯电影历史的同时,还不忘将画面抛向《阿凡达》。两个好莱坞杰出的电影创作者,所创造或贩卖的商品,在此形成了一个文化交叉点。短暂相交之后,一个继续向前,一个调头回转。
詹姆斯·卡梅隆选择望向未来世的界,构建150年后的“潘多拉”星球,用神话吸引全球的观众,但故事内核依然是好莱坞经典传统的叙事模式,像制造视觉奇观,守护亲人家园、主角为爱而战、关注自我成长,以及危机解决的最后一刻……从第一部到续集,屡试不爽,用视觉冲击攻城略地,但在故事文本层面,并未超越前作依然停留在对过去的续写。
而达米恩·查泽雷则是站在当代反观历史,将故事的影像拉回好莱坞成立之初,默片向有声片过渡时期,以及古典黄金时代的绽放与落幕、关注大时代背后小人物的悲欢离合,展现他们不同的命运与轨迹,用当代的视听语言,复原那段尘封已久的历史。
两部影片选择同一档期,在不可避免的短兵相接之后,来自未来的虚拟故事,击败曾经的现实。
在这样一个虚拟游戏、数字信息技术、互联网“超文本”叙事年代,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因为现在的观众已经变了,他们更年轻、更潮流、更注重强戏剧性和紧凑的故事。虽然,他们已经无法安然地坐在剧院,看一场三个小时略显沉闷的艺术电影,倍速与快进已经成了此类影片的观影习惯。
好在达米恩·查泽雷还有这样的勇气,在虚拟科幻与超英霸屏的当代,依然能让我们看到那种飞蛾扑火般的歇斯底里。这个来自罗德岛洲的年轻人,年少盛名,才华横溢的他早在24岁时,就拍摄了他的处女作——歌舞剧情长片《公园长椅上的盖伊与玛德琳》。
29岁,达米恩·查泽雷带着略带“自传体”性质的《爆裂鼓手》拿下了圣丹斯电影节的评审团大奖。2016年,年仅32岁的他凭借《爱乐之城》问鼎奥斯卡,成为奥斯卡历史上最年轻的最佳导演的获得者,这也让他拥有了更多的资源,来掌控和实现自己最初的梦,于是,这一部酝酿10年的《巴比伦》终见天日。
《巴比伦》影片第一幕,讲的就是追梦的故事。在一场云集好莱坞名流的庄园宿醉、狂欢即将结束之时,前来碰运气的小人物Nellie LaRoy(玛格特·罗比 饰)获得一个临时演员的身份。在逐渐明亮的淡紫色的晨曦中,她从黑暗走向黎明,好莱坞为她的人生打开了一扇希望之门。
看到这里时,《爱乐之城》熟悉的音乐和视觉一起回来,故事内外人物的情绪也同时被点亮。当故事走到最后,Nellie LaRoy在好莱坞经历了盛名巅峰之后,逐渐跌入谷底,在和深爱她的男人舞池相拥,私定终身之后Nellie LaRoy知道,她不得不离开电影这个造梦之地,她选择不告而别,随着音乐走进无边的暗夜之中。
个体追梦理想与破碎现实的交织,是达米恩·查泽雷惯常表达的主题:《爆裂鼓手》、《爱乐之城》、《登月第一人》还有眼前的这部《巴比伦》,既让我们看到那些光鲜亮丽的外表,也让我们看到背后那些不为人知的牺牲,这样的设计即浪漫又矛盾,戏剧张力与冲突十足。
除了女主角Nellie LaRoy之外,《巴比伦》其他几位在好莱坞沉浮的男女主角,也都有暗淡退潮的人生。在南柯一梦的风流簇拥不再之后,曾经的大明星Jack Conard选择饮弹自尽。在种族主义与亚裔身份的歧视之中,非裔爵士小号手Sidney和女演员朱菲选择出走,在其它市场开拓出自己新的一片天空。
而避走好莱坞多年,重新回到洛杉矶的Manny,看到那些经熟悉故事、画面、音乐场景,身体颤抖,笑中带泪,在黑暗的剧院里,为一场又场光影间的幻梦而感动,为他们青春的理想和曾经的现实而感动。
然而,达米恩·查泽雷是懂电影的,他知道电影是聚焦于人的艺术,所有的故事矛盾与冲突都围绕人与人而展开,而非华丽喧哗的影像。在《巴比伦》这个故事中,导演将好莱坞作为一个容器,而那些名人轶事则是不同的素材,而他擅长的理想与矛盾集一身的个体,才是构成戏剧冲突最核心的内里。